聊斋志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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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文郎(2/2)

    越二二日竟不至;视之已移去矣。乃知即某门生也。宋慰王曰:“凡吾辈读书人不当尤人但当克己;不尤人则德益弘能克己则学益进。当前踧落固是数之不偶;平心而论文亦未便登峰其由此砥砺天下自有不盲之人。”王肃然起敬。又闻次年再行乡试遂不归止而受教。宋曰:“都中薪桂米珠勿忧资斧。舍后有窖镪可以用。”即示之处。王谢曰:“昔窦、范贫而能廉今某幸能自给敢自污乎?”王一日醉眠仆及庖人窃之。王忽觉闻舍后有声出窥则金堆地上。情见事露并相慑伏。方诃责间见有金爵类多镌款审视皆大父字讳。盖王祖曾为南部郎入都寓此暴病而卒金其所遗也。王乃喜称得金八百余两。明日告宋且示之爵欲与瓜分固辞乃已。以百金往赠瞽僧僧已去。积数月敦习益苦。及试宋曰:“此战不捷始真是命矣!”俄以犯规被黜。王尚无言宋大哭不能止王反慰解之。宋曰:“仆为造物所忌困顿至于终身今又累及良友。其命也夫!其命也夫!”王曰:“万事固有数在。如先生乃无志进取非命也。”宋拭泪曰:“久欲有言恐相惊怪。某非生人乃飘泊之游魂也。少负才名不得志于场屋。佯狂至都冀得知我者传诸著作。甲申之年竟罹于难岁岁飘蓬。幸相知爱故极力为‘他山’之攻生平未酬之愿实欲借良朋一快之耳。今文字之厄若此谁复能漠然哉!”王亦感泣问:“何淹滞?”曰:“去年上帝有命委宣圣及阎罗王核查劫鬼上者备诸曹任用余者即俾转轮。贱名已录所未投到者欲一见飞黄之快耳。今请别矣!”王问:“所考何职?”曰:“粹潼府中缺一司文郎暂令聋僮署篆文运所以颠倒。万一幸得此秩当使圣教昌明。”

    明日忻忻而至曰:“愿遂矣!宣圣命作《性道论》视之色喜谓可司文。阎罗穆簿欲以‘口孽’见弃。宣圣争之乃得就。某伏谢已又呼近案下嘱云:‘今以怜才拔充清要;宜洗心供职勿蹈前愆。’此可知冥中重德行更甚于文学也。君必修行未至但积善勿懈可耳。”王曰:“果尔余杭其德行何在?”曰:“不知。要冥司赏罚皆无少爽。即前日瞽僧亦一鬼也是前朝名家。以生前抛弃字纸过多罚作瞽。彼自欲医人疾苦以赎前愆故托游廛肆耳。”王命置酒宋曰:“无须。终岁之扰尽此一刻再为我设水角足矣。”王悲怆不食坐令自啖。顷刻已过三盛捧腹曰:“此餐可饱三日吾以志君德耳。向所食都在舍后已成菌矣。藏作药饵可益儿慧。”王问后会曰:“既有官责当引嫌也。”又问:“梓潼祠中一相酹祝可能达否?”曰:“此都无益。九天甚远但洁身力行自有地司牒报则某必与知之。”言已作别而没。王视舍后果生紫菌采而藏之。旁有新土坟起则水角宛然在焉。

    王归弥自刻厉。一夜梦宋舆盖而至曰:“君向以小忿误杀一婢削去禄籍今笃行已折除矣。然命薄不足任仕进也。”是年捷于乡明年春闱又捷。遂不复仕。生二子其一绝钝啖以菌遂大慧。后以故诣金陵遇余杭生于旅次极道契阔深自降抑然鬓毛斑矣。

    异史氏曰:“余杭生公然自诩意其为文未必尽无可观;而骄诈之意态颜色遂使人顷刻不可复忍。天人之厌弃已久故鬼神皆玩弄之。脱能增修厥德则帘内之‘刺鼻棘心’者遇之正易何所遭之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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