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猫
在所有的小动物中,我对猫有一种特别的欣赏,像宠爱一个孩子一般。
小时候,我随外婆住。外婆生了六个孩子三儿三女,可当时却被各种风刮向祖国天南海北,只有我能够在她身旁。因为要自由,外婆不堪忍受脾气暴躁的外公,他们离婚了。我在他们之间来回走动。
看见我去,外婆就不做事了,那些缝纫机上正绣着的枕套也停了下来。她喜欢抱着我坐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下,梧桐树很高很大,风吹过就有梧桐子簌簌落地,这时候我便急急地挣脱了外婆的双手,欣喜若狂地捡拾起来。
后来到了入学年龄,就更加不愿陪她呆坐,我害怕看到外婆沉默而呆滞的眼神。外婆年轻时是一个漂亮的女人,我喜欢照片上的外婆,尽管是黑白的,却要比现在浓妆艳抹的女明星漂亮百倍。
当然,那时候我是什么都不懂的,我情愿偷偷溜出去,去和附近的孩子们一起去玩什么刘关张的游戏。据说我强横地一定要小伙伴们把“刘关张”改成“刘关赵”。
再后来,外婆便有了一只小猫,全身黑色四只爪子白的猫。外婆叫它“花狸”。很多个黄昏,我从黄昏的巷弄淘气回来,便看到外婆抱着花狸坐在梧桐树下,花狸的头紧紧偎着外婆的手。外婆不说话,花狸却偶尔低低地唤上两声。想起来,那是初次打动我的关于猫的记忆。
我慢慢地长大了,开始变得文静而不爱说话。父母回城,我们一起搬进了新村里住。我一直想养一只猫,可母亲说脏不肯。于是,我便还是每星期去看外婆。
外婆因儿女们回来了,各自有了自己的家,总算放心了下来。她一边在毛巾厂工作,一边开始信佛,整天要“阿弥陀佛”地念经,做功课,还吃起了素斋。对她的猫自然也就有些冷落。这时只要我一敲门,顶替花狸生活在外婆家中的阿米就会窜到门边,用爪子一个劲地扒着,等门被打开,它便一个劲地抱住我的脚。原本心事重重,被学业等等问题困扰逼得苍白消瘦的我,便会来了精神雀跃着抓起它的两个前爪,说“米米站起来,跳个舞吧”,嘴里不自禁地哼起曲子,而我的天才舞蹈家也真的迈开步子,黑葡萄般亮晶晶的眼睛向我一眨一眨,仿佛在说它也挺开心的呢。等我们都安静下来,我坐在沙发上,阿米就平躺在我的膝上,它很乖,有时还张开红红的小嘴打个哈欠。我顺手捡过一块毛巾帮它盖好,只露出一张猫脸。它一动不动那么柔若无骨楚楚可怜,我禁不住想亲亲它的脸,但又总讨厌它的胡子,终还是忍住了。我们两个,就那么静静相对着,它的眼睛里深深的,寂寞的,又像看见我找到了寂寞的安慰。我竟然觉得这小小的生灵洞察我的一切心事。
这情景不能给外婆看到。外婆会骂,她会说小心别把它闷死了,猫命如何精贵,一只猫要好多人投胎呢。
本章未完,请翻开下方下一章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