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双双压低嗓门:“这病传男不传女。别看我家爱华是女娃,可比他们那些个儿子孙子命长。”她撇撇嘴。
乐鹏程顺着她示意的方向望去,十来岁的张庄康正跪在地上,往铁锅搭成的火窑里扔纸钱。旁边几个在折纸钱,用人民币在一捆上压六遍,再散开来,三五张地折叠。张爱华招呼乐鹏程过去,乐鹏程过去,在厅槛上磕了头,又到火窑前烧了几份纸。女眷只磕头,不烧纸,男丁又磕头,又烧纸。半个天井热烘烘的,张庄康早已满头大汗。母亲张伍月催他起来休息。张爱芬道:“长子长孙烧的钱,祖宗们才收得到。”两厢争执,吕双双走过去劝。
俄顷,张相根道:“扎些纸,到坟上烧烧。”一行男女,扛着拎着顶着成捆纸钱,往田里去。走了一段,道:“老公公的坟找不着了,咱们捡个地方,烧了吧。”于是停下,烧了一回纸。又走一段,就看见坟,严素贞、张相昌、张端国,三个土堆并排,碑上刻着名字。张爱芬还没走到,人就软下去,哭声响起来:“我的儿呀,命苦呀。”女眷们拉住她。她下了田埂,在石碑前烧纸。其余亲戚在田埂上也烧了一堆。两堆火一前一后,烤得每个人汗流浃背。乐鹏程匆匆磕了头。
张端强放起鞭炮。一些邻里小孩围上来,又跑又叫。端强、端建呵斥:“小心!”鞭炮响两声,哑两声,终于放完了。大舅妈抹着眼泪道:“去你爸妈那里。”
又过几片田,大舅妈一指:“那儿。”乐鹏程下去,看见墓碑上刻:“父 乐明 母 张翠娥 儿 乐鹏程 叩立”。大舅妈给他垫了张纸,乐鹏程跪下,磕头,烧纸。风向变了,乐鹏程上到田埂。火苗被风挑到三人高。忽地向左,忽地向右,枯草噼啪直响。大舅妈说:“旁边也有个坟,不知谁家的,也替他们烧烧,免得穷鬼来抢钱。”他们就在旁边的无名坟前扔了几叠纸。两边的火连在一起,犹如一堵墙,阻挡在乐鹏程与他的父母之间。乐鹏程浑身流汗,腹腔里热热的。他呆住了。
回到祖院,和尚还是念经,读了家族名册,又与张相根对拜,然后三个大和尚互拜。扁脸和尚脱了唐僧帽,乐鹏程恍恍惚惚,以为结束了,谁知又戴上,念经声再起。人人一头汗水。吕双双道:“他们做完法事要吃荤的,我又杀了几只鸡。”
晚间七时,终于结束。和尚们先吃,面条和蔬菜。吕双双道:“这是休息,待会儿还有。”和尚吃完,又搭三桌,才是张家亲戚们吃。夜间的苍蝇比中午还多,电灯拉线上黑压压一排。乐鹏程挥一挥苍蝇,吃两口饭菜。吕双双不停问:“好不好吃?”“好吃。”“那就多吃。侄,我咋看你没精神。”
饭毕,张相根到天井放烟花,众人喜洋洋围拢来。两大桶烟花,居然都放不出。捣腾半天,张相根气得骂二儿子:“这点事情都不会干。”端明道:“这么多事,都是我操办。见哪个添过手呀。”众人扫兴而散,和尚走掉一半,据说是赶场,余下的回桌边坐着。诵念声又起,音乐比下午时潦草。乐鹏程偷拿了一叠纸钱,推门出去。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本章未完,请翻开下方下一章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