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疼死了!”打开灯,发现不是汗,是血,淡淡的,滴在床单上。
“哎呀,我要死了。”爱娣哭起来。
“别害怕,不会有事的。”
“我妈也是这样死的,”爱娣打了乐鹏程一下,“都是你不好!”
乐鹏程给爱娣绞好毛巾,一坐在床边。他发现乐慧早已睁开眼睛,看看他,又看看妈妈。睫毛忽闪间,光斑在脸颊上明灭。
乐鹏程的家伙又起来了。
流氓!他暗骂自己。
22
查出宫颈癌后,钱爱娣话多了,脾气也燥了。里弄生产组让她回家休息。她就整天在床上哼哼叽叽。钱一男来探望,见姐姐耷拉着脑袋,从被子里垂出一只手,居然和钱赵氏几分相似。
钱爱娣去过几次医院,她问医生,怎么会得这种病。医生冷笑道:“怎么得的,问你自己啊。”自此,她再也不肯去。“左右是个死,干嘛瞧人冷眼。”乐鹏程劝她,她闭着眼装睡;拉她,她软着身子装死。乐慧在外面玩野掉了,一回家,不是挨妈妈骂,就是被拉着看外婆的遗物。
当初,爱娣将钱赵氏的什物打成一包,放在天井遮雨棚下。出嫁后买了个樟木箱,靠在墙角,给乐慧当写作台。钱爱娣让乐鹏程将箱子移到床边,打开观赏:两盒照片,一串佛珠,拖着长带子的绒线帽,冬天捂手用的塑料盐水瓶……还有一幅送子观音像,画面发黄,边角生了霉斑。爱娣拭去灰尘,拿图钉钉在墙上,指着对乐慧说:“你外婆叫我要生个男娃,我没听。你一定得听,否则长大了吃亏。”过了几天,送子观音的一只眼睛和半边嘴,被老鼠咬掉了。爱娣赶忙摆出钱赵氏的牌位,烧了两柱香。再买一副画,重新挂上。新的送子观音面孔稍长,眼睛更大,有几分凶相。
乐鹏程的同事,舅母是妇产科专家,文革中挨过斗,现退休在家。乐鹏程提着礼物上门,一口一声“舅母”,又是眼泪又是鼻涕,终于说动“舅母”。
舅母来了,钱爱娣却不配合,捂紧被子念叨:“不要看,不要看。”
舅母粗略地瞅瞅脸相,问问症状,把乐鹏程拉到一边说:“已经转移到淋巴结了。”乐鹏程不知道,什么叫“淋巴结”,他问舅母,还有没有治。舅母不说。
一星期后,钱爱娣过世了。她死在晚上。乐慧忽然感觉妈妈从背后抱紧她,还咕哝:“娘,娘。”乐鹏程蹦起来,拉爱娣,爱娣已经不动。乐慧缓缓掀开被子,一滩干涸的血迹,像一只红蝙蝠,顽固地吸附在棉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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