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愿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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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坍塌(节三)
    拥挤的站台,人们在士兵的维护下秩序地走进空浮舟,大多是老弱妇孺。其中有一男一女,女的宽松的衣袍在腹部隆起,显然是孕妇;男的一头紫红色长发,看起来像个法师学徒。

    “萨菲,这样好吗?”女的小声道。

    被她称作“萨菲”的男子对于让同伴乔装孕妇毫无愧疚,还抬出大义名头:“夏妮,我们有神圣的使命。”他施了隔音术,周围人听不见他们的谈话内容。

    夏妮lou出下定决心的神情:“嗯。”

    他俩所属的冒险小队从去年得到一张标注着[诸神的遗产]的古地图后,就开始寻宝。在之前的三座神殿也找到了非常精美的契约信物,如今还剩下最后一座,位于东城伊维尔伦。只要解开这座神殿的封印,他们就能得到大量的财富和传说神留在人间的武器,解救众生拖离苦难。

    除了成为英雄的虚荣心,对财宝的正常贪婪,冒险家们倒真的有正义之心,这也是深渊领主选中他们的原因:亲手解放的是恶魔的礼物,反而陷万民于水深火热,想到这个场景就兴奋。

    另一方面,由于东帝国情势大好,魔王阵营也加快了脚步,以免被他统一大陆增加占领难度。虽然萨菲艾尔看出主君没有为恶的意思,但是一旦四方结界崩溃,恶魔大肆作乱,他势必出手收拾,建立一个稳固的政权。那就迎来了真正属于魔域子民地时代。

    有着透明容姿的女性在空中飞舞,扬起欢快的笑声。

    站在高高的悬崖顶端,深邃的绿意从脚下延伸开去,群山在四周伏低,彩云舒卷,极西的原野彼岸,铺开绚丽的晚霞。金灿灿地夕阳里,一只岩隼载着那光芒飞向崇山峻岭的家。

    风吹起青年长长地乌发。流光的裙裾拂过漆黑的袍角,纤白的柔荑抚摸沉寂却微微透出宠溺的俊容,如果有画家能看到这些常人看不见的生灵,必然会被这美丽的风姿感动得无法提笔画下。

    “席恩——席恩——”风精们哗笑着,呼喊跟随地人类之名。

    法师淡淡笑了笑,抬起手:“回去了。”

    发出不依的大叫,风精又徘徊了一阵。乖乖飞回法师掌心。似云又似雾的光团托在修长优美的手指间,星辰乘着夜色降落,映入抬眸一望中。

    这里是暗精灵的秘林,星空和千年前一样,曾经生活在这里的种族却没有了。

    “席恩,哈玛盖斯不是想来这里吗,为什么不带他来?”

    魔法神沉默不语,和养子故地重游。他现在没有这种心情。

    扫除了神魔,将肖恩和他身边那群人全部扔到地球,让恶魔定居完成和伊莎贝拉的约定以后,他会有这种心情吗?成为旅法师,和那孩子一起周游世界。

    “那个时候,我决心只拥抱魔法……”想起童年的自己。席恩喃喃低语,言下有想甩拖人世羁绊地焦躁和对自己软弱的憎恶。

    风精们嘻嘻哈哈:“有什么关系,我们很高兴席恩爱上人啊,好浪漫!”

    无力地摇摇头,法师一跃而下,披戴着星光,从森林上空飞掠而过。

    回到西琉斯王宫,他先到药草田浇水,用自然粒子喂养魔法植物。哈玛盖斯从客厅探出头:“主人,我准备好了夜宵。是我做的。”

    席恩对养子的手艺毫不期待。粗糙的口感,蛋糕里像小石头似的面粉团。不过他会承认这孩子一直在进步。

    小龙今天没有问“好吃吗”,等养父吃完桃子布丁,惬意地喝着香气扑鼻地药草茶,才开口道:

    “主人,肖恩先生希望和您见面。”

    “叫他去死。”

    “……有点奇怪,主人。”哈玛盖斯蹙起眉,“我查过,希莉丝公主死了。”席恩怔了怔,他是用魔器[明镜之心]推了那小妮子一把,但用意是让肖恩看清她的野心,为被她利用痛苦,后来就罢手了,难道那丫头终于自取灭亡了?

    “他认为是您害的。”沉重的,哈玛盖斯说出真正的症结。

    恩微xian唇,冷笑,“他没认为错,叫他来杀。”哈玛盖斯默默垂下眼,这件事有古怪,他很了解恶魔的性子,尤其是那个心肠歹毒的餍魔之王。席恩对弟弟的心结在她看来一定是弱点,巴不得挑起纷争,最好杀死肖恩,让席恩失去情感的支撑而崩溃。

    有[守望者]别名的眼魔能透视世间一切,记录下无所不包地《黑历史密典》,但格蕾茵丝早有防范,藏得滴水不漏。

    不过,不管是不是她在背后搞鬼,哈玛盖斯都决定收拾她,为了他养父地精神健康着想。

    但是这收拾也有难度,他是席恩眼里天真又善良的孩子,怎么好展现出心狠手辣地一面?于是哈玛盖斯想了想,有了个主意。

    让餍魔之王暗中扶持,前身是红夜法师的嗜血之王拉菲格得知所谓[转世]的真相,互相拼得你死我活。

    “主人。”温柔一笑,小龙帮养父添茶,“下星期有个宗教活动,宗主国赫登邀请您参加。”

    “赫登……”席恩从脑中翻出这条记忆,那是崇拜百目巨人赫登的国家,大黑暗时代就存在。与艾斯嘉大陆不同,神代以后,夏尔玛大陆和尼普亚斯大陆抛弃了真神信仰,崇拜巨人族的头领和湖泽精灵的女王。夏尔玛大陆各国地图腾就是巨人驯养的灵性动物,至高信仰百目巨人赫登。由于暗精灵的影响。还默认一位故去的神:前代魔法神奥古诺。[巫玛],当地人这么称呼。另外,他曾经用魔王的职权吓唬过这里不肯睡觉的小孩,也有关于[噩梦之源]图隆,深渊狱主的可怕传说流传……

    席恩对宗教活动没有兴趣,和百目巨人赫登有关地,只有两个——六月祭典和百月神降。前者是牛羊献祭,后者却是活人。愚蠢的迷信。

    可是如此盛事,他这个狼神地“神子”不能不出席。再深想:女眷也要陪同,那还被他关在地下室的法娜——

    郁闷地站起来,席恩丢下一句:“倒两杯茶。”

    “我允诺守护的刻印,她遭受的,必还馈我身,以时间为凭。神之戒律。”

    按着散发出暖意的血凝晶,席恩平静地念出咒文。

    [生命转化],是让活人的身体随着投入的死魂同化地复活术,所以雅娜尔变成了法娜。生命女神秦蒂丝又在这个基础上施加了一到时限就流逝生命的法术,直到灵魂和**都腐蚀干净,这是生命女神的权能,与她本身的存在相连,连席恩也解不开。更不能杀了她。一旦他解开时间暂停术,法娜就会立刻化为飞灰。

    所以席恩将法术转移到自己身上,以生命女神的神格无法杀死他,只是会不停地受着腐烂又重生的痛苦。

    鲜红色的晶体缓缓融解,落地的红发少女眨眨眼,确定自己尚在世后。朝他绽开灿若朝霞地笑靥:“席恩,你还是这么呆啊。”

    师的外表看不出半点破绽,依旧一脸死板板的阴沉。

    “还逞强。”法娜也保持没心没肺的笑脸,戳戳他的心口,“你想怎样呢,傻子,如果你真的想和我和好,我会感激涕零。”

    席恩呆呆看着她,像此时此刻才发觉某个不可原谅地事实,银眸茫然地凝滞:“我不知道。”

    轻叹了一声。法娜抱住他。

    她是爱这个男人的。但是就和她背负的残酷使命一样,她对他的爱也是残忍的。因为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他们没有未来。他有放不下的仇恨,她必须听命于布拉德,除非……除非……她放弃生命,告诉他布拉德隐藏生命力的小指在她心脏里。

    血族的本能是“永不停止的对生的渴望”,她超越了这个本能,动机却不是美丽地,绝望地钉下染血地十字架,以憎恨为枷锁,让他永远不能忘记她,永远记着亲手刨她的心地痛楚。

    可是真相大白的一刻,恨释放了,爱也释放了。

    咽下漫溢的苦涩,法娜明媚一笑:“我们已经完了,席恩。”他不可能再信任她,那就不会再要这份爱。

    凝视她的银瞳从茫然到冷冽,法师举起手,掐住她的脖子,他掐得这么用力,几乎令那纤细的颈骨断折。

    法娜面无表情,对他们而言,**的苦难都不算什么,就算是灵魂的创伤,也不会在外在表现出来。

    他松开手,像从一场咒缚中解拖,低喘了会儿,捧起她的脸庞,俯下身,薄唇印上她的,深情而专注地吻她,就像很久很久以前,他第一次爱着也信任着一个女人的时候。

    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流下,像心底淌出的鲜血。

    “我爱你,法娜。”

    赫登,古老的宗主国,迎来了向神献祭的盛大仪式,天空湛蓝,香花弥漫。

    少女站在神殿前唱着赞歌,如果她的歌声不能让蛇神满意,剧毒的蛇牙就会咬进她的脖子;西方信仰牛神的国家米陶宛,在祭礼上让发情的公牛和美丽的处女交合,恸哭声回荡在祈求神佑的诵祷中;而崇拜鹰神的北方大国坦丁,将女奴绑上悬崖,让秃鹰啄食她的内脏。

    沉淀着野蛮血色的白石板道上,袅娜身影挟裹着香风走过。

    她一袭柔软的雪白长袍,底端时而lou出一双小巧精致的鹿皮靴,戴着蒙面地头巾。几缕阳光般纯净的金色发丝垂荡下来,若隐若现的面纱荡开一抹倾世的容光,宛如晴朗夜空的眸子盈盈一转,勾魂夺魄。

    市集一片死寂,然后是剧烈的抽气声,陶器和水罐纷纷砸落,一只枯瘦的手从垂挂着鲜艳丝绸地轿中伸出:“快……抓住她!就算她是大神的女儿。你们也要把她抓回来!”

    拿起香瓜和mi桃,肆意抛洒金银币。少女引得男人们疯狂追寻,扬起肆无忌惮地大笑。当一个商人忍不住扑上去,那梦幻般的倩影消失了,心碎的嘶喊响彻云霄。

    同一时间,一处清静的庭院,少女重新出现,小了一圈。像是才八、九岁。

    “父亲,大哥。”她的声音比最清脆的百灵鸟更婉转动听,拖下衣袍,那青涩的肢体像如mi地乳汁一样洁白,黄金泉水似的长发流泻而下。

    她走进引入山泉水积蓄的lou天浴池,鲜嫩的花瓣漂在水面上,映着点点碎金和太阳也不及的丽色。

    一个蓝衣少年将盛着香瓜和mi桃的银盘端去长廊,阴影下。一个黑袍青年端坐软塌,轻放下盛有冰镇蓝莓汁的青铜杯,黑发下冷银的眸淡淡扫来,令世间一切繁华盛景黯然失色。

    艳阳下奇迹地美貌,也没有让他有一丝一毫的动容。

    “父亲父亲~~”卡雅快乐地把水元素做成泡泡,在五光十色中嬉戏炫耀。“我今天迷倒很多人哦,嘻嘻,魅惑术果然有趣。”

    “愚蠢。”法师发出难以忍受的批评。小小的女神不甘心地叉腰:“哪里蠢了嘛!”

    “他们不过是被你的皮相所迷,这算魅惑术吗?”在席恩看来,学术上的错误不可原谅,“真正地魅惑术是在法术对精神的影响下,自然地调整眼神、表情、语气、动作、气质,达到诱惑效果的魔法,有时还要配上高明的话术,你那种粗糙的引诱算什么东西。”

    作为示范。他浅浅绽开一个冷讽的笑容。银眸在暗色中展开狩猎,那是一种妖娆绝顶。从黑暗的最深处散发出极致魅香的跗骨蚀心的笑容。

    近距离目睹的小龙张着嘴,龙魄险些跳出胸腔,噗嗵!他地妹妹在水池里扑倒。

    呜呜呜,我不想**啊!卡雅好一会儿爬不起来,用冰冷地泉水冷却脸上的热气。

    “主…主人。”哈玛盖斯也面红耳赤,心脏还在狂跳。

    “嗯?”恢复一贯地冷情,魔王面带无趣的神色,端起色泽冷艳的果汁,“你发情期还没到吧。”

    小龙苦笑了一下,将刚才的景象钉到脑海的最深处,封上重重封印,不然……他今后恐怕会睡不着觉。

    卡雅洗好澡,穿上舒适的衬裙,赤足踏上清凉的玉石台阶,倚着父亲的膝头坐下,说起内心的困惑:

    “我听见了歌,好美,可是歌声有恐惧,于是蛇咬了她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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