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往前走三十里,到了一个叫俄洛桥的地方,那里居然建有一个边防哨所。哨所班长姓邓,四川人,曾在内地武备军校训练,但未曾毕业,对我们的前往很是诧异,招待得也非常热情。因为我们到达时天已薄暮,就留我们住宿晚餐。我也正想找个能说话的人了解一下前方情况,就答应了在他的哨所留宿。饭后,邓班长也问了很多四川地方上的事情。各人交谈甚欢。从他那里,我们也知道了十万藏兵原来正驻扎在前方一个叫恩达的地方,他们的先头部队已经抵达林多坝,日夜巡逻出没于距该哨所三十里路远的腊左塘。如果我军要想再冒险向前,一定要十分小心、沿途细察为好,我自然很感激他一番好意。可是任务在身,我也不可能在没有完全弄清楚前方情况之前,就中途返回。第二天凌晨,我们按原定计划冒险前行。一路上几乎看不到居民,也没有任何人迹。骑马向前,不知不觉就走了三十里。一下子就到了邓班长说的那个腊左塘,也就是腊左山麓附近。只见那地方有塘房一所,设守塘官兵四人。他们正在神色仓惶中捆载行李。他们看见我们两名骑马的军人到来,全都大吃一惊,说是藏族军队的骑兵几乎夜夜到这里来的。一旦被他们看见,事情可就坏了,要我们赶紧跟他们一起撤退回大后方。我看他们慌里慌张的举止,觉得很有些滑稽。同行的张应明却在旁边说,这时候撤退应该是上上策。我于是回头愤然大喝:“好不容易到腊左地方,至少你我也要登到腊左山上四周看看吧?!”说罢,我自己带头骑马上山路。山高有至少十几里地。上山的小路迂回曲折,再加上冰雪载途,人和马在山路上都十分难走。马往山坡上走一段,就蹶蹄止步。我下得马来,牵着它走,也同样是屡蹶屡憩,好不容量折腾半天,快到山顶时,遥望山上白雾迷蒙,不知道是烟尘还是雪雾。到山顶一站停,只见空中狂飙怒号,卷雪飞腾,四周寒风又直刺人身上的肌骨,有如刀割一般。人和马都在山巅狂风中站立不稳,嘴里的空气被风吹得闭结了一般,我差点当场就昏倒在地,幸亏还残存有一点清醒的神志,片刻之后,感觉稍许平复了一些。勉强把卧地的军马牵起身,再往前去搀扶同样倒卧在地的张应明。他用愀然的眼神有气无力看着我,说:“你不听我说话,偏偏这样子自讨苦吃?——现在苦头吃足了罢!”我面对他,一时语塞,半晌,才喃喃地说:“这也没什么,既已到了,山顶上总是要来看看的。”于是俩人又鼓足了勇气下山。张应明更是一副歪歪倒倒的样子。沿途所乘马匹,一会儿差不多要颠跌进悬崖深谷,一会儿又止步不前,任你再怎么牵拉缰绳,也一动不动。而且常常被马的前蹄后腿踢中膝盖双脚。这样好不容易往下山路上走了里地,山间地势,才逐渐平缓。可是时间却已经薄暮时分,眼看天色一点点黑下来,幸亏还有山路积雪的反光,才勉强看得见隐隐约约小路的影子。有一段时间,我们的马匹沿一条小溪向前缓行,走了二三里,终于回到白天已经到过的腊左。隐隐约约,前头有民舍二十多户,散居在溪流两岸。岸上人家,竟然家家都紧闭门窗,悄无声息。我们只好下马找一个地方,把马牵牢,再走过去挨家挨户敲门。敲了十数家,没有一家里面有活人答应。最后,敲到一个有楼屋的人家,总算出来一位老人。我们问他附近的情况,他说:“藏兵离这个村子,不过十几里路远,巡逻骑兵每夜都要到村子里过一遍。村上人全都吓得逃到深山去了。我这样一个糟老头,想跑也跑不动,所以才能被你们撞见……”月光下,张应明立即神色紧张。转脸问我该怎么办,我也就用手指了指对岸靠山脚下一户人家,那空房子里应该可以投宿一夜的,俩人于是牵马过小溪,准备宿夜。等到我登楼推开那户人家的房门,只见楼的高度仅仅跟我一个人差不多。我再转身把马牵牢在楼下,上楼挑一处较宽的房间把身子放平,预备睡觉。又返身燃亮一支蜡烛,稍许吃点随身带来的烧饼。同行的应明劝我赶紧把烛火吹来,以防暴露,我略一思索,就把蜡烛移到房间角落里,用一块木块遮住亮光,顺便把窗户推开,看看月亮。只见雪山之巅月色明朗,照耀着满世界晶莹如梦的冰雪,使半夜看雪景的人,不禁倍觉凄凉清寒。于是又想稍会睡一觉后,再去登到山顶上看看,也许到高的地方,可以一览前方形势和藏兵布阵的确切位置,如果是这样,也不枉费了来这里的荒山野岭走一遭。我正这样想着,忽然听野外旷地里有一种古怪的铃声,除了藏族骑兵驾到,不可能有别的情况,我连忙吹熄蜡烛,翻身下楼,把身上的大衣反披,露白色羊裘在外面,找山脚下一块大石头后面躲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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