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复梦-(清)陈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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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回 吊佳人香茶一盏 托义仆重任千金(2/2)

    有个姓李的说道:“自然到海里去等着的为是。”众人议论半日,毫无主意,那听的人也都慢慢散去。

    包勇甚觉好笑,忍不住对他们说道:“我倒有个主意,必得如此办法。”众人道:“你说了,我们听听是个什么主意。”

    包勇道:“咱们这村里有一千多烟户,其间有一大半都是财主人家,谁肯去冲风冒险?那肯去的人自然都是些无产无业穷苦之人。况且那强盗几次上岸打劫的,都是富户,与穷人毫不相干,他们吃了自家的饭,给那些富户人家去拿强盗,情理上也说不过去。如今既是新太爷吩咐临海各村派人随同兵役捕盗,必得先同富户们商量,捐出银两,议出一位至公无私、村中素来敬信之人,总司其事。然后选择愿去的后生,共是多少分作两起,雇定渔船,衙门里去具呈请领船上应用军器。自上船起,每人每日是多少柴米小菜,俱要宽为预备。定以五日为期,回来换下一班去。还有一切风雨寒暑衣履俱得备办,每月至期给他们工价,以便养各人父母妻子。必得如此办理,不但诸人踊跃,亦且可以久远,咱们村庄里免海盗之患。我的主意如此,不知诸位以为何如?”那些老丈们都点头赞道:“包大爷议论的很是。我们都想不到有这些为难之处。既是这样说,明日就得请合村富户们公议,赶着凑齐银两,以便请人料理。自然你们柳府上也是少不了的。”包勇道:“咱们大爷年轻,诸样都是太太作主,况且柳府上并非富户,明日不便去议事。”老钱道:“不是这么说,你主人虽非富户,到底是个绅衿。咱们村里除掉村南的张举人,小红庙的萧举人、陈翰林,东头儿徐通政同你们柳家这几家书香世族外,其余都是有钱并不做官。这样公议,岂可没有一个乡绅子弟们在坐?就不出钱,也得同来商议。”包勇问道:“大爷意下如何?”柳绪应道:“是咱们村中有益之事,理应去听诸位乡长公议。”众人大乐,各去分头邀请富户。

    柳绪带着包勇离了社公庙,绕着树林由溪边沿堤慢走,看那农夫们收割晚稻。包勇指道:“那桥边一带光景很像琏二爷造的万缘桥一样,就是少个碑亭。”柳绪点头叹道:“不知贾太太们安否?相隔万里,信息难通。还有镇江祝大爷,那天分手之后,不知作何光景。我提起他们只是要哭。不知是几年上才能见面。”说着,止不住纷纷流泪。

    信脚刚到桥边,见有四五个人骑着马过了桥来。柳绪拭着泪将身闪开让过牲口,慢慢踱上桥去。听见背后有人招呼,柳绪们站住。回望见那些人勒马站住,有一个像跟班的拉着马走上桥来,口里问道:“这位可是柳大爷?”包勇答道:“是柳大爷。你们是那儿来的?”那人道:“新任太守的大爷。”说着,赶忙下桥,走到马前回话。原来马上是桂堂领着家人、小子,听说甚喜,忙下牲口走上桥来。柳绪也抢着迎下桥去。桂堂双手拉住叫道:“柳哥,咱们虽未见面,久钦风采,刚才到府拜见伯母暨尊嫂夫人,送上贾、祝两家书信,坐谈良久。知柳哥郊外闲游,弟不能久待,正拟另日专诚奉访,刚才马上瞧见尊范同从人光景很像包勇,是以问询,几乎当面错过。”柳绪道:“原来是桂公祖的少君,有失迎候,负罪之至。但不知怎么认得贾、祝两家,有烦寄信?”桂堂道:“此间难以立谈,那边是个庙宇,咱们且去坐谈一会。”

    柳绪应允,领着众人一同走到庙前,见匾上写着”铁佛寺“。柳绪们走进山门,老和尚领了徒弟们赶着出来迎接桂少爷,进方丈献茶。桂堂将贾、祝两家之事大概说了一遍。柳绪听说琏二哥出家去了,不胜悲感,掩面饮泣。幸而贾太太们业已回南,又与梦玉朝夕相聚。听说珍珠姐姐失足落江,不觉放声大哭,真是悲恨交集,又感又叹,说道:“若非公子光临,何以知其详细。”桂堂道:“柳哥再休要这样称呼。宝钗、珍珠两姐同梦玉哥再三谆嘱,叫我与柳哥订为昆季,以领教益。咱们就在此神前一拜,省了多少客气。”柳绪见桂堂和蔼可亲,情词真切,只得应允。吩咐包勇点了香烛,与桂堂拈香拜为昆季。

    柳绪年长为兄,两人亲爱异常。柳绪问些梦玉的近况。桂堂因天色已暮,赶忙辞别进城。柳绪再三相订,彼此分手。

    不言桂堂进城一事。柳绪同着包勇急忙回到家中,柳太太婆媳正在盼望,见他回来报怨几句,随将贾、祝、薛三家书信叫他细看。柳绪先将与桂堂相遇,到庙里拜盟之事禀过母亲。

    婆媳们听说十分欢喜,也将刚才桂公子来家相会叙谈之事说了一遍。柳绪忙将宝钗、珍珠之信念了一遍,又将薛家岳母同梦玉之信开看,真是情现于纸。梦玉信尾上还有一诗,因高声念道:送君何限意,一别竟无词。

    但去不复问,我心君自知。

    柳绪念完,不胜悲感。柳太太道:“刚才桂公子来定要请见,一会儿又找你不着,只得同媳妇见他。谁知也同梦玉一样亲热,并无一点贵公子的习气。我听说琏二哥出家,珍姐姐掉下江去,由不得同媳妇哭起来。他也出了好些眼泪。贾太太们回南之后,他们在金陵同你丈母们住了几天才起身来的。这书子、物件都是这三处寄来的,令人见物思人,更深寄念。他说一半天桂太守的夫人、小姐都要到咱们家里拜会。既是琏二哥的亲家,同咱们也是亲眷一样。”薛宝书道:“又是梦玉的丈人,自然玉兄弟一定再三嘱托照应。咱们明日就去回拜,给桂太守请安才是个道理。”柳绪道:“论理明日进城才是道理,偏生村里又有公议必须要到。”柳太太问:“是什么公议?”

    柳绪将刚才众人所议之事说了一遍。宝书道:“既是乡长们相订,不去倒使不得,只好后日一早进城。”柳太太道:“我们既知道珍姑娘落江身故,想他待咱们那番情义,令人可怜,要报也是不能,我打谅在铁佛寺给他做三天道场,尽点穷心。”

    柳绪夫妻忙应道:“太太说的甚是。”母子们商量已定。

    次日早饭后,柳绪仍带着包勇到社公庙来。村里的父老、富户、乡长们俱早已到齐,商量已定,各量田地多寡,家富厚薄捐银多少。诸人就在公议簿上写明数目。共凑了三千七百几十两。就少那总办之人尚未议定,你提我让,都不肯经手,有那愿意的,众人又不托心,议论虽多,总难其选。内中有位年高有德,合村最为敬服的孔老人家名叫孔绍洙,是个讲礼君子。

    他见彼此推让不了,因说:“诸位既不肯担此重任,我倒有个主意,不知可还使得?”众人齐声答道:“孔老丈吩咐自然不错,再无不妥之理。”孔绍洙道:“这个重任不但光收银两,叫众人托信得过,还要是个在行人生发经营,用银得当,一切雇募人工,制办物件,应用应省,咱们全然摸不着头脑。村中既捐出这项银两,也必须一劳而逸,从此安宁,这才是个道理。若是托人不妥当,将银花费,村中毫无益处,白费了新太守为民的苦心,众亲友捐资的高谊。所以这总办之人,也不是可以推逊出来的。咱们这柳相公的祖老太爷就是我的好友,后来有他父亲,从小儿就不多言多语,只知道攻苦念书,闲暇无事就到我家谈谈世务。我瞧着他做秀才、举孝廉、成进士做官。如今又见了他的儿子,又是这样翩翩英俊,令人可爱。他家是个世代读书君子,自从他们回家这几个月,我瞧着举止动作全是祖父家风,我心中也很欢喜。他家的这个包管家也是个忠心义胆的人,我见他给主人料理葬事、修造房屋、经营产业,出力出心,丝毫不苟;还兼着一身本领,勇力过人,真是个草野丈夫。我听说昨日是他的议论颇有规则,可见他胸中自有经济。我的意见竟将这总理重任托包管家去办最为妥当。因他是柳宅管家,不便出名,议单上写明交与柳家主仆,似乎很可使得,不知诸位以为何如?”柳绪不等众人开口,赶忙说道:“柳绪年轻,包勇又是下人,如何能够料理这些事务?断不敢当此重任,求老丈另托人办。”包勇说道:“我是下人,何敢经理?求诸位大爷们再从长商议。”众人一齐道:“不用多说,孔老丈议论很是。咱们竟立了议单,各画花押,所有捐项,各人送到柳宅。”诸人应允,也不管柳家主仆依与不依,竟是孔绍洙出名立议,拉着柳绪主仆各画了花押。柳绪道:“既蒙见委,自当令小仆竭心尽力,但诸事纷繁,倘有不周之处,还求诸长翁指教。”众人又谦了一会,时已下午,就在那桂花树下摆设立议公席,彼此畅饮,直到月上花梢而散。

    柳绪到家,带着包勇将孔老丈同各乡长立议托办之事禀了母亲。柳太太道:“既是乡邻公议,自难推托,但你年幼无才,不过居其名色,其重任全在包勇,很可放心,自能料理妥当。一切应办之事,你不可混出主意。”柳绪唯唯答应。包勇道:“太太虽是这样吩咐,但小的总要同大爷商量才能办事。若光是包勇一人,倒要掣肘。太太只管放心,不叫大爷落人褒贬。”

    柳太太点头道:“诸事仗你断,不可靠住大爷。”包勇答应出去,歇息一宵,晚景不提。

    次日早饭之后,柳绪辞过母亲,带小子得禄进城去谒见太守,主仆两个骑着牲口款款慢行。正是晚稻登场,雁声天际,那些庄家男女都带着丰收景象。不多会进了城门,只见巷舞衢歌,士民乐业。来到太守辕门,下了牲口,就命得禄看着鞍马,自家走到号房里,通了名姓,叙其来历,递上名帖、号礼。那位号房先生一面接着包儿,说道:“原来是柳老先生的相公,失敬了。前日府里的少爷要到尊府去拜望,要看乡绅名单,因敝同事们不知府上住处,就不写住居何处。一会里面查问出来,他们对答不出。太爷动气,说道:‘有钱贡监职员开满一单,将一位有名的乡绅,连住处都不知道,算个什么号房!’将值日的两个敝同事每人打了三十板,听说还要革役。今日尊驾来的正好,若是见着太爷,可以说个情儿,免他们革役,真是莫大的德行。咱们上这号缺,实在不是容易的。”柳绪道:“若是别事断不敢预闻,既为舍间住处受屈,弟倒可以力求这个情分。”

    那人大喜,连忙招呼道:“奚老大,你们快来!”里间屋内走出两人,问道:“什么?”这值日号房指着柳绪,将刚才彼此的

    话说了一遍。那奚、魏两先生欢喜之至,忙邀柳绪到屋里坐下,倒茶致谢,说道:“若能保全,还要格外酬谢。”柳绪问那值日先生尊姓,那人答道:“姓佟”。柳绪道:“烦佟先生将名帖投进去罢。”老佟应道:“就去。怎么相公不跟个尊管?”柳绪道:“有个小子得禄,在辕门看着牲口。”那先生笑道:“原来相公尚不知道,桂太爷下车以来政治肃清,十分风厉,真是宵小潜踪,可以夜不闭户。路上掉了东西无人肯拾,何况两个大牲口拴在那里,就饿死了也没人去动的,尽可放心。我着人去叫尊管来,也好跟着进去。”柳绪拱手称谢。

    老佟叫人去不多会,领着得禄进来伺候相公;拿着名帖一直来到宅门,见堂官杜大爷回明来历。杜麻子道:“这是要见的,快请进来!”接了帖儿往里去回。刚到二堂上,里边转出一人,老杜瞧见大喜。不知那人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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