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一座黑山,上面毫光现现,忙问道:“那是什么东西?”龙女笑道:“乃是一段故事。”车子来到面前,龙女吩咐止住,用手指道:“你看那边睡着一物。”珍珠细看,见是一个丈把长的大马猴,拳着手脚睡着不动,脖子上带着一条铁链,正在那里放光。珍珠道:“怎么这里锁着这么一个大马猴呢?”
龙女笑道:“这马猴才是个道地古董,他名字叫做支巫祈,乃开天辟地的一个大水怪,被大禹王拿住,用”五行正一锁”将他锁祝那一堆就是正一锁,并非黑山。底下是个海眼,就命他在此守着。”珍珠惊道:“咱们快些去罢,休要惹他。”
龙女笑道:“无妨,此物善睡,数千年未曾醒过。”
珍珠指道:“那边又是什么光彩夺目?”龙女道:“那光彩夺目的地方就是贵处,所谓聚宝门是也。”珍珠道:“已到金陵,不知公主还要送我到什么去处?”龙女道:“送你一个去处,自有亲人见面。”
正说话间,那车来到一个宫殿门口。见一个将军走到车前,躬身说道:“奉夫人之命,请公主下车,暂为歇息。”龙女道:“我正欲拜访夫人。”吩咐带车进去,到了二门下车,有一位绝美的夫人,宫样装束,后面跟着四五十美婢,俱是戎装佩剑,一齐迎上前来。那夫人笑道:“早间耳热,知今日有故人相访,何期云中君果然翩翩而来。”龙女笑道:“因公奉拜,殊非诚敬,不闻鼓瑟之声,已为幸甚。”夫人指着珍珠道:“此君乃我之旧雨,同至此间,实为难得。”相将至殿上,彼此施礼,分宾坐下。龙女对珍珠道:“此位就是汉昭烈帝之孙夫人也。”珍珠肃然起敬,连忙拜见。孙夫人答礼道:“昔到幻虚宫,常与诸仙子聚谈竟日,不期转劫软红,久疏把晤。今日又得一亲仙范,甚慰渴思。”珍珠道:“自随软红,已迷幻境,茫茫海宇,颜面皆非。今见慈容,实深欣幸。”孙夫人道:“幸幻虚宫中诸仙又复相聚一堂,尚不寂寞。”
珍珠正欲相问,见有人进来,通报了几句说话。龙女同孙夫人笑道:“来的凑巧。”刚起身迎接,早见三位美人一同进来。珍珠看那左边的美人,一张瓜了脸儿,蛾眉凤目,鼻如琢玉,口似含桃;骨肉停匀,不肥不瘦;艳若春花,秀如秋水;云鬟高髻,耳坠明珠;披紫绡之衣;曳水丝之裙;袅袅婷婷,真是神仙中之国色。右边美人,穿着翠云衫,水红皎绡裙,身材略瘦些儿。中间美人,穿着彩衣绣裙,比左边美人略高点子。
三人容貌,不差上下。珍珠暗暗称赞不已,颇觉自惭形秽。中间美人说道:“今日来的有兴,不但遇着远客,还见着了会中人,真是快事!”孙夫人同龙女、珍珠赶忙迎接,一同来至殿上,施礼坐下。彩衣美人对珍珠道:“别来甫及一秋,而人间已见鹊桥二十渡矣。不识犹念及故人否?”珍珠未及回答,孙夫人指着紫衣美人对珍珠道:“此即世上所传江皋解佩之洛妃也。”指彩衣者道:“此是娥皇。”又指翠衣人道:“此是女英,俱是舜妃。与你同是幻虚宫中仙子。”那三位美人道:“幻虚境中人物,已两历尘寰。唯昙妹两世一身,更为美事。”
龙女道:“久不闻洛妃雅奏,今幸得遇故人,愿聆一曲,以涤烦襟。”洛妃道:“自潇湘一曲之后,此调不弹久矣。今日旧雨相逢,自当一呈薄技,然必须二妃以南薰和之,方不寂寞。”蛾皇、女英笑道:“南薰之调,安能及江上峰青?”孙夫人道:“三妃休要过让。今日欢聚,必须各尽所长,有不遵令,罚依金谷。”洛妃笑道:“夫人风雅,不减芦花。江上不知此时犹憾江郎否?”孙夫人道:“赤壁之役,耿耿于中,白帝之师,更堪发指。吕蒙、陆逊之徒,未得生饮其血,实为恨事!”女英道:“佳客在前,休提往事。若再深言,又不能无陈思之感矣。”洛妃回过头去,笑道:“英婢饶舌。”龙女道:“休要耽搁昙仙正务。”洛妃点头,命侍儿迦陵取过锦瑟,解去绛囊,横于膝上,用纤指轻轻拨动,一时四顾无声。珍珠凝神静听,只觉得一缕仙音忽远忽近,如断如续,悠悠扬扬,呜呜咽咽。其响处上遏青云;其幽处潜通黄壤。珍珠听到出神之际,觉着自家身子飘飘摇摇,心怡骨软,说不尽仙音之妙。
见有两只五彩大鸟在庭前对舞,鸣如戛玉,羽若流霞,舞皆应节。
珍珠正听到出神入化之时,只闻”铿尔”一声,其音寂然。
惟有满庭香雾濛濛,和风习习。孙夫人赞道:“‘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尚不足以写其神况也。”洛妃道:“方才与夫人叙谈往事,心有所感,不觉变为徵声,几乎不能终曲。”孙夫人同娥、英二妃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洛妃笑道:“俟幻虚宫诸仙子回山之日,当竭尽所长,以博一笑。”孙夫人道:“此刻应领教二妃雅奏矣。”娥皇命侍儿湘月抱过瑶琴,横于几上,左勾右剔,款款轻轻,弹出《平沙落雁》。接着是女英亦弹一曲。两人琴音不亚湘妃鼓瑟,众人称赞不已。
珍珠听得心旷神怡,十分羡慕,因而想道:“凡间安得有此妙音?偏我一无所能。”正在思想,孙夫人们早已知其心念。
龙女道:“我有小技亦要班门,三妃幸勿见笑。”命侍儿迦陵取过一枝羊脂玉笛,光洁晶莹,十分可爱,龙女接在手中,吹出《梅花三叠》,响遏青云。吹毕,各侍儿收过琴、瑟、玉笛。
孙夫人道:“昙仙颇有知音之感,愿三妃授以一曲,为凡间绝调。”洛妃道:“我之锦瑟,非伊朝夕之功,一时难以领略。唯二妃瑶琴,尚可相授。”二妃道:“昙妹向在幻虚宫,琵琶最为独调。不知此时犹能此技否”珍珠道:“音乐之事,生平颇喜,苦无传受。倘蒙不弃,愿拜门墙。”娥皇大喜,叫湘月取过一面琵琶。珍珠见制造精巧,非世上所弹之物。娥皇道:“此乃王嫱故物,后沉于北海,为我所得。今以相赠,宜加珍爱。”珍珠拜谢。娥皇遂将勾弹挑剔之法,详悉指授。珍珠心领神会,过目不遗。又传以数曲,命珍珠试弹一曲,颇能会意。娥皇们一齐说道:“从此潜心娴习,可以无敌人间矣。”
珍珠欢喜之至,感谢不荆
孙夫人道:“我有小技不同于人,亦当博诸君一笑。”站起身来,解去宫妆,命侍儿取过两口宝剑,就在殿上分开门路,轻舒玉臂,摆动柳腰。初犹似飞花落雪,片片寒光;继而是电掣星流,层层银浪。舞够半日,刚才收祝三妃、龙女无不极赞道:“夫人英烈之气犹然如昔。”孙夫人道:“我有数家剑法,生平得意,未传于人。今以相授,闺中寂寞亦可消遣,日后很有用处。”遂教珍珠以舞剑之法。口传手教,约有半日,方能领会。令其自舞一回,谆谆指拨,嘱其谨记。吩咐左右抬过一样兵器来,指道:“此乃温侯画戟,我留之无用。昙妹臂有鹏筋,人间无敌。我以此相授,日后可成战功。用枪之法,亦无外于此。”说毕,持戟在手,分开门路,层层教导。珍珠耳聆目视,心领神会。孙夫人令其自试,笑道:“从此演习可称无敌矣。”即将此戟送在身卧处,可自取之。又命侍儿取过一张弩弓,对珍珠道:“此乃卧龙先生所造之神弩,一发十矢,三百步外射无不中。我今教你用他之法,将来自有用处。”珍珠领教拜谢,孙夫人细细指示一番。
珍珠正在演试弩箭,有个侍儿过来在夫人面前说了几句话。
夫人道:“命他进来。”侍儿答应出去。不一会同一位将军进来,手中拿着个纸卷。珍珠看那将军,约有三十来岁年纪,相貌堂堂,威风凛凛,金盔金甲,腰间佩着宝剑,器宇轩昂。见孙夫人恭身侍立,将手中纸卷递与侍儿道:“呈上夫人,此乃十月二十三日人口册,请夫人画稿。”侍儿接着递与夫人,孙夫人接着,从头至尾看了一遍,问道:“此中岂无可矜可悯之人?”那将军答道:“此系地藏佛主稿,会同三官大帝、东狱河神再三斟酌而定,并无可矜者在内。”孙夫人道:“一念之善,即可保全性命。况为日尚早,岂无一念为善之人呢?我虽画稿,但到临时,望将军务须留意,察其灵光中稍有光亮者,亟须救济,以体上帝好生之心。断不可因其已入册中,任其沉溺。”那将军诺诺连声答应,伺候着夫人在稿尾画了花押,命侍儿递与将军,告辞而去。
夫人对珍珠道:“此人即甘兴霸,乃东吴名将,至今血食一方。方才所呈,是十月二十三日江中小有劫数,这个机会与你相得,我暗中为你调停,你须谨记。是日有官船因风暴避入港中者,必须差人到船相请拈香,自有好处。芭蕉树下神弩一百张,还是赤壁之后无所用之,埋于此地下,今以相赠。”洛妃道:“我们陪昙仙到百花潭游玩一回,以便归去。”
孙夫人点头,穿上宫妆衣饰,同众人来到后面一个高台上,见那台中有一大井,孙夫人同龙女、三妃对珍珠道:“此即百花潭,乃古今第一妙境,不可不看。”珍珠听说,走至潭边,往下一刻,深不见底,回头正要相问,孙夫人将他一推道:“休忘今日!”
珍珠一个倒身翻了下去,自问万无生理。未曾到底,只觉着一阵冷风钻心刺骨,不知不觉昏迷过去。停了一会,耳内似觉有人叫唤,慢慢将眼睁开,只见面前站着几个道姑,不知是谁,赶忙坐起,四面一望,原来身卧桥边沙地上,见周围是柳树沙堤,树林里有个庙宇。桥那边望去,是个小港,直通入大江,一望无际。珍珠站起,问道:“你们是谁?这是那里?”
内中一个年纪大些的道姑笑道:“我们就是这清凉观的女道士。这里是仪征地方,土名叫做平安港,面前就是大江。刚才徒弟对我说,桥边睡着一个姑娘,像是江里氽来的。我领着他们来瞧,见是个活的,因此叫唤。不知姑娘是那里人?姓什么?仔吗睡在这儿?”
珍珠道:“我姓贾,同母亲回金陵去,过金山失脚掉下江,不知多会氽到此处。你这清凉观都是女道士吗?老道士姓什么?”那人答道:“我姓李,道号行云。这个师弟姓张,名叫流水。这是我的徒弟,姓袁,法名可石。观里的老道士死了,如今的观主姓王,年纪不过二十来岁,生的很好的一个品貌,名叫不期道人,是个金陵大户人家的闺女,一年四季总不见人。不要说男人们没有见过,就是女眷们也不许见面的。如今你这姑娘,还是要回去呢,还是要到别处去?赶早好走,一会儿黑了瞧不见路不是玩的。”
珍珠道:“我且到观里去见见观主,求他方便,借我住几天,再作道理。”李行云道:“不用去见咱们观主,我就是当家的,一应事情是我作主。咱们这观里,从没有借人住过。本城有些太太、奶奶们到观里养静,不拘大小,总是八十大钱一位。每天两顿素饭,茶水现成,各人添菜,自备烟茶、灯油。服侍的老道们,每节赏他们一吊钱。洗衣服是十五个大钱一件。这是一定而不可移的规矩。若是说借住几天,咱们这观里,那里有这些房子借人家住?还要饭也借,茶也借,烟也借,什么都借。不怕姑娘恼的话,你若是个男人,咱们还要借给你去养孩子呢。”珍珠听了李行云的这番说话,不觉面胀通红。想了一会,说道:“我依你,每天也不过八十大钱。咱们且到观里去商量,也还要见见观主。”张流水道:“也罢,且到观里去说罢。”
李行云领着走不多路来到山门,见悬着一块大匾写着”清凉观”三个大字,山门内塑着一位王灵官,神像威严。珍珠拜过灵官,转入后身就是大殿。院子里有几棵苍松古柏,东西两边都是厢房,十分幽静。大殿上供着三清圣像,珍珠拜过,问道:“观主的云房在那里?相烦指引。”张流水道:“你跟我来。”珍珠跟着流水走出三清殿,往东转进后身,另有一个小小院落,双扉紧闭,寂无人声。流水在铜环上轻轻叩了几下,听见鹦哥唤人声。隔了一会,有人开出门来,同珍珠对面一看,彼此大惊,叫道:“哎呀!”不知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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