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显未及说完,冯紫英便冷笑道:“好个贾雨村!真乃曹阿瞒一类奸雄!他明知你秦显有诈,竟还人赃俱放,他这是给咱们递话呢,倘若大功告成,不能不给他记个头功!另外,想必他也给贾政递了消息,但消息只是消息,却又并不将人赃交回贾家,这就能牵着你贾政的鼻子,让你今后非与他沆瀣一气不可!倘若我们大事不成,他照样吃当今这位皇上的皇粮,说不定还要巧撰戏文,陷害贾政,邀功领赏呢!”
褒奖秦显一番后,让他且去沐浴进餐歇息,这里便议开了下一步的战略。
让秦显盗来鹡鸰香串,是为了离间当今皇上与北静王的关系。在所有的皇族近支中,唯有北静王是个类似贾宝玉那样的只愿过诗化的生活,而绝无权力的人物,所以当今皇上对他最放心,也打算在将其他近支皇族剿灭后,留下他并当众演示情深谊重的场面,以掩世人攻击诟骂之口。因之,倘若拿出过硬的北静王参与谋反的证据,出示于当今皇上,以他本来多疑的性格,必定方寸顿乱,说不定他会一怒之下,先将北静王治罪,那样一来,朝野必定震惊,人心必定大乱,而颠覆其皇位的机会,便一定倍增!
冯紫英对这一诡计主张最力。卫若兰也认为,据探子所报,此次銮驾不甚伟盛,但南北驿路均有异象,很可能是先虚后实,因此不宜决以死战,还是多用诡谲之思,与其智斗为好,待有大机可乘之时,再直举义旗,取胜把握方大。
柳湘莲道:“此次所谓南狩,独带了贾元春在侧,诸位以为原因何在?”
卫若兰道:“还不是用来掩人耳目,让世人都以为他真是只知享乐,不动兵器,俨然太平天子!”
柳湘莲又问:“倘真刀箭相见,我们对元妃应否刀下留情?”他想到了宝玉和元春的关系,虽然二人年龄相差颇多,后来又难以再见,但宝玉幼时,元春于他真不啻半个母亲。
冯紫英道:“此女外慈内狠。要不是她向皇上举报,秦可卿未必会死。”
秦可信道:“以命抵命。我恨不能让她也吊着咽气!”
张友士望着柳湘莲道:“是她命中欠下孽债。休怪别人向她催索。”又道:“举大事不可不多细思,却万万不可多虑!”
柳湘莲遂无言。心中却漾出几丝苦涩。心想此女此刻正是三千宠爱集于一身,何等荣耀,而可曾想到,捉拿她的无常,已开始舞动双腿双臂了!再想到北静王原系一宝玉式人物,非把他卷入皇位之争,充交战之矢,对一无辜毋乃太残忍!而由此掀起的大波大澜,又将把宝玉抛向何境,他何堪承受!人生之诡奇悲苦,夫复何言!
正议论中,忽然探子急报:南北大军,约三万余,已快抵达铁网山,并两翼扯动,看来是欲构成环围之势!
气氛立即万分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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