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刘姥姥还没去贾府,在她自己家里一出场就显得见识不凡,比那务农为业只会唉声叹气的女婿狗儿强得多了。刘姥姥不但给狗儿鼓劲打气,说什么“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啦,还提供了一条重要线索:当初狗儿的父亲和金陵王家如何连宗,她20年前去过王家的情形记得一清二楚。当初的王家二小姐即今荣国府贾二老爷的夫人,即王夫人,就从这里打开缺口,说得挺有道理,既务虚,又务实。要不是这么有见识,能说会道,怎么能一进、二进荣国府,赢得贾府上上下下的喜欢?而且在贾府败落之后,还千方百计地去把王熙凤的女儿巧姐找回来呢?曹雪芹很重视也很善于写人物的出场,刘姥姥的这个出场写得很有光彩。
刘姥姥没进荣国府之前的这个出场,还有一个作用,就是又一次体现了曹雪芹歌颂女性和对于男性为中心的社会失望的理念。在整部小说中,同一辈份的,同一家庭的,男的一律不如女的。在王狗儿家,狗儿无论是见识、口才、魄力、心计,都远不如他老岳母刘姥姥。
第二回曹雪芹通过贾雨村之口简单描述了对宁荣二府的外部印象:“去岁……从他老宅门前经过。街东是宁国府,街西是荣国府,二宅相连,竟将大半条街占了。”贾府很大,东西占了大半条街,这是从东到西作了个大致介绍。现在曹雪芹让刘姥姥一进荣国府起的第一个作用,就是通过她的眼睛和活动比较具体地写出贾府(荣国府)之大、之显赫、之奢华。刘姥姥“找至宁荣街。来至荣府大门石狮子前,只见簇簇轿马”。可见来荣府拜会的尽是达官贵人,而且很多,以至于轿马都一堆一堆的了。官轿一般都是四人抬,大的那就要“八抬大轿”。二十九回贾母率领贾府女眷去清虚观打醮,“贾母坐一乘八人大轿,李氏、凤姐、薛姨妈每人一乘四人轿”,就可见刘姥姥来的这天,荣府门口光是轿夫、马夫、随从少说也有一二十个。这还不算荣府大门前自己的仆人。曹雪芹没写多少,但是我们从后面角门的叙述中可以推论出不会少于五个。这种以不写来让读者自己体会的手法,既节省笔墨,又增添了阅读空间与趣味,很值得学习。刘姥姥一看这架势,“便不敢过去”。她下意识地有些自惭形秽,“且掸了掸衣服,又教了板儿几句话,然后蹭到角门前”。这个“蹭”字用得实在传神,是说刘姥姥贴着墙根很慢地走,写出了她的自卑心理和小心翼翼。角门的地位自然远远不如大门,但这角门前也很不简单,不仅有好几个仆人,而且个个“挺胸叠肚,指手画脚……坐在大板凳上,说东谈西”。这些豪仆的数量和气势再次衬托出荣府的威风与奢华。刘姥姥称呼那些仆人不是“大爷”或者“老爷”,而是“太爷”!封建社会百姓称县令为“县太爷”,可见刘姥姥陪尽小心。她要找周瑞,说是“太太的陪房周大爷”,“烦哪位太爷替我请他老出来”。而那些“太爷”很不耐烦,势利得很。幸亏一个忠厚老仆告诉她,“从这边绕到后街上后门上去问”,刘姥姥终于“绕到后门上”。宁荣二府前面(东西)占了半条街,读者现在明白了,南北占了整整一条街!加上两个“绕”字而不是“来”字,就写出了荣府之大,要走一会儿呢。绕到后门上了,刘姥姥“只见门前歇着些生意担子,也有卖吃的,也有卖顽耍物件的,闹吵吵三二十个小孩子在那里厮闹”。要知道这些生意担子不是来做贾府主子们的生意的,而都是来做住在后门上的仆人们的生意的,这三二十个小孩子应当主要是他们的子女。果然荣府仆妇奇多,一问,光是姓周的成年老年女仆(大娘、奶奶)就有五个。至此,刘姥姥还没有迈进荣府大院一步,还没见到荣府一个主子,甚至还没有接触到一个有点身份的仆人,这荣国府之大,宾客之贵,仆人之多,已经充分显示了出来。真是谈笑皆豪仆,往来尽显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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