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行大雁排成*人字从穹隆般的天空下飞过缓缓向南。
辽阳城头象征的大元统治的羊毛大纛被秋风吹得呼呼作响。几个蒙古族士兵嘻嘻哈哈地打闹着走上城头。
脚下曾经为辽与金的东都的这座城市此刻装满了各部族贡献来的财富。珍珠、玉石、玛瑙、黄金长生天把最勇敢的武士赐给了蒙古人让他们可以高高在上的享受这些供奉。那些女真、契丹还有更北方生活在草原和丛林间的部落如果他们想继续看到这草原上的落日就要为生活付出代价否则塞外那些消失了的部族就是他们的前车之鉴。
蒙古人不擅长生产自成吉思汗起即以劫掠为立国手段塞外诸城无论是原来属于辽国、金国还是西边的大夏大多数变成了废墟。而辽阳城却是一个难得的例外这所在汉代已经设为郡府的城市由于窝阔台汗的一念仁慈而保全了下来。也因为其还算坚固的城墙的完善的防御设施成为了如今大元在东京路的治所。
城墙上高高架起的驽炮垒垒成排的滚木擂石还有在瓮城内侧探出半个头来闪着寒光的钉拍无不昭示着此乃兵家重地。只是对着这醇酒一般的秋色让人实在提不起杀戮之心。
虽然辽东道宣慰使阔里吉思大人反复在军中强调过哈剌哈河(今哈尔哈河)的主人并不断向哈剌温山以东广大土地的拥有者乃颜可能会谋反让大伙加强防卫。可这话有几分可信之处?大伙是蒙古人彼此之间同气连枝哪有自家人打自家人的道理。况且话又说回来了论辈分乃颜大人是忽必烈大汗的嫡亲侄儿纯的无法再纯的黄金家族。铁木哥斡赤斤系与拖雷系向来交好当年若不是乃颜祖父塔察儿以东道诸王之长的身份率先拥戴忽必烈大汗也无法与阿里不哥相争。(酒徒注:铁木哥斡赤斤是铁木真的幼弟最受铁木真喜爱。成吉思汗分封诸子弟铁木哥斡赤斤最大草场最肥美。乃颜是铁木哥斡赤斤的玄孙忽必烈的族侄。)
“流着乳汁的斡难河啊滋润了我的牧场。河岸对面的姑娘啊今年秋天我会赶着九十九头羊靠近你的毡帐……”牌子头(十人长)保鲁斯张开双臂冲着夕阳高吼了几句。无边无际的旷野中蒙古长调婉婉转转飘出老远一直飘荡到绿草长天的相连处才随着大雁的身影溶入暮色中。(斡难河即西拉沐沦河成吉思汗在此河畔被公推为全天下蒙古让人的汗)。
“九十九头羊白云般滚过草场。想着你鲜花般的笑脸我希望骏马长出翅膀。我希望秋天早日来临我希望牧草早日黄……”
几个蒙古士兵拍打着城垛唱和起来蒙古牧歌调子悠长正适合此季越来越高远的天空。一时间城内城外都有牧人以歌声相和。男人、女人、老人、小孩或粗狂豪迈或清亮绵软伴着偶然间随风飘来的雁鸣仿佛有人在旷野间正组织起了一场盛会。
“诸位爷拜托眼睛瞪大些吧。一旦城防有失大伙都逃不了的责任!”城墙根下有人不识趣地喊了一嗓子打断了大伙对秋色的流连。随着坚定有力的脚步声响一队盔甲鲜明的汉军鱼贯走了上来。
带队的是一个上千户银盔铁甲擦得一尘不染。廉廉有须的面孔上透着一股无形的威严。仿佛跟热闹有仇般上得城墙来四下扫视一圈立刻把所有歌声都卡在嗓子眼内。
“你们谁带的头不知道这是非常时期大汗有令时刻要小心谨慎么?”千夫长刘文中沉着脸冷冷地问了一句。
塞外不比中原随着战事扩大和新附军将领的投靠千户、万户的官帽子漫天飞。在这里每一个官职都是实打实的有多大官职就领着多少户人口统辖着相应面积的土地。
虽然刘文中只是个上千户但是身份已经高出了城头上的所有军官。所以他一开口立刻压制住了一群人。几个带头放歌的低级蒙古军官的青了脸没趣地向城墙另一段走去。
“呸一个靠拍马屁爬上来的汉人罢了有什么资格对大伙指手画脚!”有人心怀不满小声地骂道。
“算了人家可不是普通汉人。他叔祖是刘秉忠大汗的宿卫士!”一个知情的老百夫长低声提醒。刘文中虽然是个汉人背后的靠山却着实过硬。他叔父刘秉忠曾经是忽必烈的宿卫相当于书记官的角色。此人为人圆滑处事狠辣。在蒙古和汉族高官间都很吃得开。为了唱几句歌和他的后人起冲突实在没有必要。
“还不是耍心机害人只会拍马屁的走狗!”被劝慰者不服气地回应走出了十几步回头向队伍中的牌子头问道“保鲁斯你说这天下还有王法没驴子居然向主人训话?”。
城头上空阔武士的嗓门故意抬得很高所问的话几乎一字不落传进了身后的汉军耳朵里。千夫长刘文中登时被气得脸色煞白手死死地按到了刀柄上。
“约南你可不能这么说话上帝说在他面前众生平等都是他的血亲子侄彼此要如兄弟般相待!”牌子头保鲁斯拖长了声音戏谑地答了一句引经据典。
蒙古人崛起过于迅还没有形成自己独特的文化。所以信仰很复杂有人信奉藏教(喇嘛教)有人信道教还有人信基督教。因为当年窝阔台大汗的几个得力助手是聂思托里安教教徒(基督教的一个古老分支)辽阳城当年又因窝阔台汗的“金口”而保全所以在辽东一带聂思托里安教教徒甚众。非但蒙古人、女直诸部(辽东地方部族包括但不仅仅是女真、契丹、汉人中都有大批的基督徒。其中虔诚者甚至改了教名。如牌子头保鲁斯和他麾下的武士约南、鲁合等人如果按神父的音就是保罗、约翰和路加。
在聂思托里安教中仁爱、谦卑等教义的熏陶下辽阳一带的蒙古武士脾性变得比原来和气顺从。但在聂思托里安教骨子里的排他性和对世俗权力的干涉性又让这些地方蒙古武士和倡导以佛法为本儒、道等宗教为分支的朝庭官员们彼此之间隔阂甚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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