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残阳将最后一抹光照在永安城头照亮半墙碧血。烟熏火燎过后的城墙已经残破堞楼上的战旗却依然倔强地随风招摇。
“破虏”两个字针一样刺痛入侵者的眼睛。
张弘范、达春、咬柱、乃尔哈等北元宿将站在永安城西侧的土丘上轮番用一只崖山之战缴获来的千里眼观察着永安城的情况。虽然此刻参与攻城的大部分都换成了新附军短时间内根本没有拿下永安的希望。但诸将还是被守军身上表现出来的勇悍所震动。
纵使号称对南人禀性最熟悉的张弘范也无法把守城的破虏军将士和攻城的新附军将士联系在一起。同是四等南人守城的破虏军就像一群受了伤的豹子虽然伤口处不停有血滴落但一举一动都透着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而攻城的新附军则像一群丧家的恶狗吼叫得很疯狂伸出的爪牙却没有任何底气。
“行了鸣金收兵今天就攻到这!”达春看了一会自觉沮丧自作主张地下达了收兵命令。
张弘范看了看达春没有说话。借着望远镜的镜桶遮住了眼中的不满。
清脆的锣声从元军本阵响起攻城的队伍6续撤回留下了满地的尸体。
达春猛然意识到了自己是在越权指挥不好意思地赔了个笑脸贴近张弘范的耳边低语道:“反正都元帅也只打算佯攻今天到此为止吧。再下去我怕吴有用那家伙只会给大帅丢人!”
“他本来就是出来丢人现眼的吴有右丞大人难道不知道吴有在南人的话里就是没有么。”张弘范笑了笑顺着达春的口风损了担任攻城任务的新附军万户吴有用一句仿佛根本没介意方才达春贸然所为。
“啊吴有就是没有啊!”几个蒙、汉将领一起笑了起来。刚才大伙都意识到了达春越权唯恐两家大帅闹将起来令大伙跟着难堪。此刻见张弘范轻描淡写地将话题揭了过去佩服之余纷纷打趣起新附军将领的名字来。
“照大帅这么说吴有就是没他们吴家三兄弟有德、有才、有用就是没品味没学问、没用途的杂种废物了!”蒙古万夫长咬柱大笑着说道。
人群中响起一阵狂笑有人捂着肚子伏在了马背上。
吴氏三兄弟都是大宋地方名士蒙古人刚一南下就组织人马迎上去表示效忠。半辈子都在靠拍马屁过活花了十几年才拍到了新附军下万户的职位上。这种人非但被大宋百姓唾骂就连他的主子也瞧之不起。军中诸将一有时间就拿着三兄弟当猴子耍。但吴氏三兄弟却不以此为耻反而以被万夫所指视为一种“千万人吾往矣”的勇气和荣耀。
听着众人放肆的笑声队伍外围的黎贵达脸色慢慢变得难看侧转马头慢慢向远方挪去。
刚走出几步就听见张弘范在背后叫道“贵达你过来看看那是什么!”
“是!”黎贵达殃殃地答了一声拨回了战马。称人名而不称字虽然听着亲密却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张弘范这么叫他让他心中愈感到不舒服。
张弘范看看黎贵达的神色尴尬地拍了自己脑袋一下笑着说道:“嗨我是个粗人一直忘了询问黎将军表字为何?”
如此一来反而让黎贵达觉得自己过于小气笑了笑讪讪说道:“末将表字适之。大帅称末将之名亦无不可!”
“适之你来看看城头上那串旗子是什么意思!”张弘范拍了拍黎贵达的肩膀把望远镜亲手递了过来。
这一拍一递立刻将黎贵达满腔怨气拍得烟消云散。诚惶诚恐地用双手将望远镜接过举起来看向永安城头。
刷地一下一串青绿色的信号旗被望远镜拉到了近前。三面角旗一面方旗显然是刚刚升起来的伴着号角声还在继续向旗杆顶端行进。
“东方来了援兵约八千人从太史溪而来自东北方的水门入城!”黎贵达放下望远镜低声回禀。
“何以见得?”达春疑惑地问了一句。蒙古军也有一套类似的用旗鼓传递号令的方式。却不像对面破虏军那样表达的意思那么清晰连人数、方位都一清二楚。
“东方属水所以是青绿色。”黎贵达一身所学终于又有了用武之地对着两个主帅滔滔不绝地卖弄道“三角旗每只代表人数一千方旗代表五千所以加在一起就是八千人。旗子镶了一圈金边意思是友军如果没有金边镶嵌则意味着来者是敌非友。先向上再向下……”
片刻间破虏军的整套旗语被黎贵达解释了个清清楚楚。他有心卖弄将自己在军中使用旗语的心得一并讲了出来“白天用旗帜晚上用***。放在高处辅之以望远镜方圆数里敌我两方动向可以一清二楚。如果放几个观察哨在附近山峰和城中雕斗之上彼此以旗帜联络几十里内外的军情顷刻间可传送到主帅眼里!”
“啊!”张弘范和达春同时出一声惊呼同时来抓黎贵达手中的望远镜。两手相遇又各自缩了回去。
“都元帅请!”达春客气地后退半步做了个请的手势。
“如此末将心急就先扫两眼然后再与中丞大人商量!”张弘范客套了一句从黎贵达手中接过望远镜向四外山丘扫去。夕阳下远山静悄悄的方圆几十里没有任何怪异建筑。
张弘范一颗提在嗓子眼的心又落回肚内笑了笑将望远镜传给了达春。达春举起望远镜重复了一遍张弘范的动作笑着把望远镜向其他将领传去。
“文贼做事一直令人匪夷所思所以张某不得不防啊!”张弘范摇摇头一边策马向大营走一边自我解嘲般说道。
“是啊文贼……”达春摇摇头做出一幅痛苦不堪的表情“天知道此贼怎么突然开了窍掌握了这多古怪本领。”
“岂止是文贼本人就连他麾下的将领也都像吃了什么灵丹妙药般转眼就长了见识由纸上谈兵的废物变成了名将!”
“是啊想那李兴当年不过是一个废物到了文贼麾下居然杀得范文虎十几万大军望风而逃。杨晓荣当年也与吴氏兄弟一般被文天祥拾搡了一次居然就会用起兵来连老夫都差点招了他的道。那个萧鸣哲更是了得老夫苦心孤诣设了个套给他他前脚踏进来现事情不妙当即壮士断腕留下千余人与老夫周旋带着大队人马逃了出去……”达春一边摇头一边不甘心地总结道。
两年来蒙古军依旧像原来一样勇悍新附军依旧像原来一样没用。但对面的破虏军却越战越强越战越强非但普通士兵越来越难缠领军的武将也快成长起来。亲身体验到其中的变化令达春对未来充满忧虑。
“就连这个黎将军”张弘范回过头眼睛向正在蒙古诸将中间继续卖弄旗语知识的黎贵达扫了扫低声对达春说道“也是个人才加以时日未必不能成为右丞麾下的一员虎将!”
“他对战场机会把握得稳出手迅捷狠辣岂是一个虎将可局限。可惜就是功利心太重见好处就钻又没有担当也难怪文贼不肯重用他!”达春低声应了一句。用其才而不齿其人这是蒙古人对投降者的一贯态度无论黎贵达多卖命也改变不了在达春心中已经定格的形象。
“哦他对眼前战局怎么说?”张弘范显然对黎贵达非常感兴趣夹了夹马肚子靠近达春郑重地询问。
他本来就是投降者的后代对黎贵达没那么多成见。对其急欲表现的行为也很理解。相对人品他更关心黎贵达对眼前战局的考虑。如果不是与达春各不统属他早就下令将黎贵达调到自己身边来听用了。
“他说眼前之局有些乱。”达春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不过是一些把破虏军抬得过高的书生之见说说而已都元帅不必拿他当真。”
“无妨毕竟他在破虏军里边混过比我们更明白文贼底细!”张弘范摆摆手大度地回答。心中暗骂达春大意这么重要的人物提出了意见居然不早些告诉自己。
“他认为吕将军挡不住陈吊眼。而陈吊眼虽然是个莽夫却有些急智未必会如我们所愿!”达春笑着将黎贵达的建议转述给张弘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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