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些事情他没敢跟杜浒交流。白天在码头上张唐分明于送行的人群中看见了何时的身影。多日不见的何时扮作小商贩和几个乡农打扮的人一起不断调动着送别人群的气氛。
经历何时暗中一番运作可以想象在民间风评里破虏军的形象有多高大。他们与百姓的情谊他们为救援行朝做出的牺牲他们仁义之师的形象将永远印在两浙百姓的心中。并且随着市井间的民谣、评话远远流传出去。
“文士杀人不用刀!”白天张唐曾经跟杜浒讲过这样的话。他一直把文天祥与武将同列而实际上文天祥又何尝不是文士的一员呢。陈宜中等人会用的那些手段他都会用。只不过原来可能是不屑不纯熟。而现在用得越来越圆转如意了罢。
“我不相信丞相决不是你说的那种人!”默默地想了一会儿杜浒摇摇头执拗地讲。比起张唐口中冷酷无情长袖善舞的文丞相杜浒更愿意相信一个有些冲动有些血勇但顾全大局有情有义的文天祥。
“可只有这样的文丞相才能将一盘散沙般的行朝整合在一起。才能领着大伙把鞑子赶回老家!”张唐幽幽地答了一句没有回头。目光穿过巨浪投向福建。
文丞相下一步你到底打算将大伙带往何方呢?
“丞相你真的既救出行朝诸公又保得福建路周全?”破虏军总教习兵部侍郎邹洬在把手中的白子随便向棋盒中一丢狐疑地问道。
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二局棋盘上的场景惨不人睹。心不在焉的邹洬大龙被屠杀所有势力被割得支离破碎。
“福建路不能丢丢了之后咱们就失去了落脚地。凤叔难道你真的认为忽必烈会善心再给咱们一次重整旗鼓的机会?”文天祥笑着抹平棋盘拿起两粒黑子重新开了一局。
“不会!”邹洬心事重重地应了两手。他看不明白文天祥的企图。
在没派兵出前文天祥忧心忡忡急得仿佛天马上要塌下来般。陈吊眼带着四个标人马走了福建路剩下的兵马已经不足两万大都督却沉稳了下来把精力放在处理政务上并忙中偷闲找自己来下棋。
“但行朝我不能不救否则非但天下人要指我为葬送大宋的奸贼你邹凤叔也不会放过我!”文天祥笑着又摆了一粒子与先前的子遥遥呼应。
邹洬被人说中了心事愣了一下脸上飞起些许惭愧之色。胡乱应了一手低声解释道:“非我胶柱鼓瑟只是自幼读圣贤书到头来难免放不下!”
“好一句到头来难免放不下。天下英雄恐怕大多数还如此吧!”文天祥又放了颗子在棋盘上隐隐黑子已经占据了一角之地。“所以我让陶老么的人马退过了汀洲凭借锦江和金山一带的炮台做一道防线。林征老汉派人给炮台盖了防雨棚达春想趁虚杀入福建也不容易!”
“嗯!”邹洬心中压力稍轻飞快地应了一子。边下边问道:“如此便好正在整训的新兵还要五千多随时可以派出去敌挡片刻。第一标、第二标和第六标撤回来之前达春未必攻破咱们的防线。南边呢陈吊眼那边能跟得上么?”
“他那四个标的士兵都是你训练的。军官都经过军校培训问题不大。况且吊眼为人仔细还有许夫人和张元这两个人帮助他纵使达不到目标李恒和张弘范也难一口吃掉他!”
文天祥意味深长地看了邹洬一眼摆下一粒黑子。棋盘上的局势瞬间生变化在一角站稳脚跟的黑子开始大幅度向外扩展侵犯白子的领地。
“我是怕怕他不肯尽心!”邹洬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文天祥索性实话实说。“吊眼一直对朝廷不满“服从丞相不服朝廷”是他当日提出的条件。这次勉强他出兵如果他出虚应故事……”
“凤叔你真的以为凌震将军能在张弘范的打击下坚持到援兵到达么?”文天祥重重的点了一子在邹洬的地盘中顷刻间将白子的阵势打乱。
“这这…”邹洬慌乱地组织子力拦截一不小心几粒子被切断在外。这正是他一直忧心但没说出来的话。凌震所部兵少又经新败在张弘范手下支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据情报所言眼下朝廷连台山也失了只剩下崖山、香山和大、小熊州四个岛屿。而台山一失崖门对面的炮台也被北元所得。虽然张弘范手中没有优质的火药但宋军封锁崖山入口海面的能力已经不再。
如果张弘范真的全力进攻恐怕皇帝和6秀夫大人已经殉国多日了吧。但邹洬一直强迫自己相信张弘范麾下的北元将士惧怕海上风浪不敢跨岛攻击。凌震将军能支撑下去等到陈吊眼赶到的那一天。
虽然除了南下救援行朝外走北路攻击李恒的背后也是一招好棋。但邹洬同样相信文天祥执意走南方路线自有他的考虑。
“张弘范、李恒、达春都是名将。论行军布阵你我都不是他们的对手。特别是张弘范号称领兵以来未败过一仗。天时、地利、人和三方面在广南东路他占全了情况下所图就不止一个行朝一个江淮军!”文天祥点了颗子将邹洬的棋子围住拿下。“他想一战而竟全功所以逼着我们去广南在他选好的地方决战!”
一瞬间邹凤叔冷汗满脸。
文天祥的话没有错除了少数天才外名将多是靠经验堆出来的。只有从来没上过战场的人才信奉靠熟读几本兵书就能“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鬼话。从战场经验这一点上破虏军中没有任何人比得上张弘范、李恒和达春。这三个人不会放着嘴边的肉不吃等着破虏军冲过去把皇帝救出来。崖山至今没有失陷的唯一可能就是张弘范在那里布了个大圈套等着破虏军去钻。
如果这样陈吊眼此行非但救不了行朝反而会把全部弟兄葬送掉。这样促成此行的邹凤叔、俞如珪和赵时俊将成为断送抗元大业的千古罪人。
抬头看看文天祥见他依然不急不徐地等着自己落子。邹洬脸上冷汗更多几乎滚落到棋盘上。
“丞相……”邹洬手中的子再不肯落下。眼睛瞪得铃当一般大仿佛在问“您不会让故意让陈吊眼延误战机吧!”
“放心凤叔。有曾寰在陈吊眼没有那么容易跳进别人的圈套去。鱼没上钩前张弘范也不会轻易收饵。所以眼下皇上很安全破虏军也很安全。甚至达春为了不逼我们回军都不会攻得太急了。他们都是名将分得出轻重缓急!”
扑通邹洬听见自己几乎跳出胸腔的心脏落回了肚子。低头细看棋盘上文天祥不顾规则居然趁自己楞的时候多摆了十几粒子。
高手之间一子已经可定输赢。十几粒子摆下去白棋眼看着又没救了。
“丞相!”邹洬刹那间恍然大悟大声抗议。
“我不是名将打不过张弘范。我也没那么多经验所以我能多放一粒子就放一粒!拣他也没经验的向上放看谁学得快而已!”文天祥笑着落子点在棋盘上“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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