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天祥已经不奉大宋行朝之命所凭来诱惑天下豪杰的不过是这“平等”二字。若陛下能……”董文柄看了呼图特穆尔一眼叹息着说道。
“这个道理朕不是不知。但知难行易。大兄你也知道北方诸侯为中原之事已经不满朕甚久!”忽必烈叹息着向董文柄解释。他不是不知道董文柄是一番好心希望能改变大元朝的等级划分办法从根子上瓦解破虏军存在的理由。也不是不知道把占了天下百姓十之九五的百姓划为三等、四等奴隶会为大元朝埋下深深的祸根。但他不能不考虑大多数蒙古贵族的想法否则失去蒙古豪杰的支持他自己什么都剩不下。
“唉!”董文柄出一声无奈的长叹身子一轻最后一丝支撑力量也随着叹息声抽离了身体。闭上眼睛喘息着两行清泪慢慢从眼角滚了出来。
“大兄朕……”忽必烈想解释什么却什么也解释不出来。董文柄是聪明人自己想到的他早已想到了此刻说什么都已经显得多余。
“陛下臣之陛下之艰难。但臣仍然有一句话忠告陛下!”过了一会儿董文柄叹息着呻吟般说道:“大宋乃风中残烛纵使文天祥有回天之术没三年五载也成不了气候。倒是北方北方……”
“朕知朕知!”忽必烈连声答道心里涌起一阵悲凉。董文柄是被心结所困因为报答自己的知遇之恩而觉得辜负了整个民族所以病重。而忽必烈自己又何尝不被自己的族人所误解被很多蒙古贵族所不容。
“若真的事有不谐陛下陛下可试试以汉军以汉军对付蒙古人以蒙古军对付汉人或许可行或许可行……”董文柄的话时断时续终于袅袅而绝。
“那朕不就成了真的孤家寡人了么?”忽必烈心里突然升起了个古怪的想法仿佛看到了铁木真被推举为大汗的西拉木沦河畔几十万汉军铁骑呼啸而过将草原上的蒙古包一个个点燃将高过车辕的蒙古孩子全部杀死。而在中原和江南蒙古军武士冲进面黄肌瘦的汉族百姓当中如虎入羊群。
“董大糊涂了!”忽必烈伸手在董文柄的鼻端探了探他的呼吸。然后爱惜地帮他掖好了毯子带着呼图特穆尔退出了房间。
大厅内还沉浸在被破格提拔的兴奋中的董德馨见皇帝准备回宫赶紧迎了过来。
“太医给你父亲开的药不好天亮后去请个藏医来!”忽必烈一边向外走一边叮嘱。
“是臣尊旨!”董德馨躬身答道想想老父的病情脸上的喜悦又变成了担忧。
忽必烈摇摇头对董德馨这种跳脱的性格十分不喜。想想董文柄当年风采叹了口气问道:“药齐么有没有什么缺的药。没有就去宫中向御医领就说朕的旨意所有药物董府优先供给!”
“谢陛下厚恩!”董德馨感动得跪倒于地接连磕了几个响头。
“谢什么谢你父亲的病要紧。药齐么不齐就说出来朕派人给你去找!”忽必烈被董德馨的罗嗦与拘泥弄得浑身不舒服不耐烦地问道。
“这这……”董德馨犹豫着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犹豫什么天底下还有陛下给你找不来的药材。说吧抓紧!”呼图特穆尔推了董德馨一把善意地提醒。
“蒙医阿木尔那里给了个老方子说可以大补气血。但需要龙血为药引。臣已经命人星夜赶去渤泥购买雷龙了!只是千里迢迢海路又被文贼所阻……”董德馨罗里罗嗦半天才把事情解释清楚。
忽必烈的大臣分为蒙、汉、色目三系朝中医生也分为蒙、汉、乌斯藏三系。各系皆有所长彼此不服。同一种病情能找出完全不同的说法和方子来。其中耸人听闻之偏方以蒙医阿木尔为最。在阿木尔手下什么百步连根的甜草人形乌联体羔羊种种奇怪之物应有尽有。偏偏此人能治些他人不能治的大病所以素有些名声。一个半月前阿木尔曾来瞧过董文柄当即写了个偏方却要以龙血为药引。董家四处打听如何找到传说中的蛟龙来终于在马可·波罗口中听说海外的渤泥国有一种野兽当地汉人称之为雷龙(巨型蜥蜴)所以不惜代价派人去买。
“混帐等买雷龙的人回来,你父亲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不早让朕知晓!”忽必烈气愤地骂道恨不得抓过董德馨狠狠捶打一顿。此刻说什么都晚了等买雷龙的人回来董文柄估计已经可以下葬了。
“陛下恕罪!”董德馨吓得又跪到了地上。
“没有用的东西你起来吧!”忽必烈恨恨的骂不明白董大英明一世怎么培养出一个如此不堪的儿子。四下看了看突然心中有了计较。几步走到桌案前抓起了一个茶杯。
“陛下臣来为陛下看茶!”呼图特穆尔以为忽必烈口渴了赶紧上前替忽必烈端茶倒水。董德馨也赶紧爬起来召呼下人赶紧去弄新水。
“不必了你们闪远些!”忽必烈不耐烦地推开了董德馨和呼图特穆尔将茶杯亲手洗净了放到了手边。然后右手一探从腰间掏出蒙古人随身的短刀“刷”地在自己的左腕子上划了一记。
鲜红的血立刻冒了出来顺着忽必烈的手腕溪流般汇进了桌子上的茶碗里。
“陛下!”呼图特穆尔、董德馨还有赶来送水的董家仆人全部吓得趴到了地上不知道忽必烈此举到底是什么意思。
血腥的味道充满了屋子。大元皇帝忽必烈笑着看自己的血流了满碗然后割下袍袖绑住了手腕上的伤口满意的解释道:“他们说为帝王者乃真龙转世。朕这一碗不知做药引够不够。德馨你先拿去熬药不够明天来宫里朕再给你取!”
“陛下!”董德馨拜倒在桌案边泣不成声。此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父亲病重之时念念不忘的就是士为知己者死这句话。忽必烈非但是父亲的知己而且是朋友是可以用命相托的好朋友。
“可为了对方的个人恩义就可以出卖自己的国家民族么?”京城里缕禁不绝的报纸上的争论再次闯入了他的脑海。
这个问题好深他不知道答案也无力去想。眼前只是一片血殷红殷红的令人透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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