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忽必烈如此说董文柄也不再做作。任由忽必烈搀扶着自己走回了正堂走到了养病的卧房里。
董文柄的妻子早去几个待妾方才听说皇帝陛下亲来早早地回避了。忽必烈搭着他一直把他放到床上强按着他躺好盖上薄毛毯子塞好毯子角。然后抽*动鼻子闻了闻满屋子的药香关切地问道:“用药了么传御医看过了么?汉医、蒙医还是乌思藏医。五台山的喇嘛来念过经净过宅院了么?”
“郑御医看过了说是气血虚开了很多补药吃得浑身都不得劲气闷得很。”董文柄苦笑了一声将探子掀开了一角。“蒙医也看过说得话差不多。藏医和喇嘛臣不太信他们那装神弄鬼的做派没派人请他们来!”
“唉大兄这就是你呆板了。那些藏医喇嘛治病的办法好用即可你管他装什么神念哪门子经呢。明天朕就下旨派人快马加鞭把五台山上几个知名的喇嘛都给你传来!”忽必烈笑着责怪道仿佛劝自己的任性的兄弟“倒是那个郑大夫他的补药别多吃了你我一样自幼野地里长大他当是江南那些书生呢动不动就需要用人参来吊命。咱们蒙古人与汉人胃肠不一样与其吃人参、乌不如来痛痛快快啃几条烤羊背来得补。等入了秋朕就下旨着全宁路那边赶一千头翁牛特部的肥羊过来给你补身子。还有达剌海的划子鱼吃那东西比喝苦药汤子管用得多!”(酒徒注:划子鱼内蒙东部的一种淡水鱼类仅见于内蒙东部的湖里在其他地区则为海洋鱼类现以濒临绝迹。)
“谢陛下臣臣恐怕没机会吃了晚上睡觉时已经隐隐听见长生天的召唤声!”董文柄笑了笑眼前又浮现少年时与忽必烈四处游荡射猎的悠闲日子。
“大兄休讲这丧气话你正当壮年怎么会如此轻易蒙长生天召唤!”忽必烈正色抓住董文柄的手说道。
“臣这身子骨臣自己知道。得遇陛下死亦无所遗憾。只可惜没有看到陛下一统四海收天下兵器重铸九鼎!”董文柄摇摇头喘息声渐渐加重。潮红色的脸上看上去带着几分不甘还有几分解脱的快意。
“外有九拔都和伯颜内有你横扫**不过是弹指之间的事。大兄切莫说丧气之言朕还等着你给我定策跨海东渡雪前番征倭失败之耻呢!”忽必烈拍拍董文柄的肩膀半真半假的说道。他今晚与呼图贴穆尔等大臣处理政务散得迟了。随后就与呼图特穆尔说起董文柄未病之前处理事情的干脆利落来于是二人突奇想结伴前来探病。没想到数日不见自己的臂膀已经病入膏肓。
想到还有很多自己拿不定主意的事情忽必烈希望天下的道士喇嘛们真的有本事给董文柄能从长生天手中求回三年阳寿来。三年不需要多有三年时间他就会与董文柄把天下不安定因素全压制下去重现汉人传说中周代盛世。从古书上推断忽必烈认定那个周武王也不是中原部族但他能做天下共主忽必烈相信自己也可以做。
董文柄知道忽必烈在安慰自己也确实清楚自己时日不多勉强挤出一份笑容道“借陛下吉言臣病好后将竭尽全力。陛下要重建水师么?那可是一件急不得的事情!”
“唉!”忽必烈不由自主叹了口气。上次东征日本董文柄就曾这样劝过自己缓缓图之待全取天下后以泉州、广州两地造的上等海船载精兵而不是用高丽和海宁州一带原金朝船坞造的战船。两种船表面看上去类似其实适航性与结实程度不可同日而语。自己没有听以为董文柄是过于谨慎想集中精力消灭残宋循序渐进。结果东征因风暴而失败南进的事情也耽误了导致现在水师没力量与破虏军抗衡。
董文柄听到忽必烈叹气知道他在为江南的事情烦恼。转过身用力支撑起半个身子看着忽必烈的眼睛劝解道:“陛下勿恼我等轻敌两浙有海无防有城无墙才让文天祥得了机会。但破虏军无力久占两浙也无力深入构不成大患!”
几句话听得在一边沉默不语的呼图特穆尔连连点头满脸都是佩服的神色。他与诸位大臣讨论了大半天才得出的结论董文柄一个病人手中没任何情报居然一针见血地指了出来。其中能力高下傻子也能看出。
还是董大一语中地。忽必烈点点头低声解释:“特穆尔他们也这么讲但朕还是有些忐忑。两浙乃财税重地大兄也知道如果朕没有足够的钱来安抚北方部族一旦今年夏天草原上生旱灾或冬天生雪灾。那些对朕不服的人肯定又要生出事端来!”
“陛下以为三年之内还能指望两浙的收入么?”董文柄笑着说道“臣闻破虏军分府库藏富与民。陛下如果在强行收取恐怕人心都被文天祥收买了去。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下一道旨意把两浙三年之内的钱粮免了。无主之田谁种就算谁的朝廷即使收回两浙也不再替原主追究。”
“这?”忽必烈愣了一下一时想不明白其中关键。董文柄屡屡劝他免了久遭战火的江南各地钱粮实行仁政与破虏军争夺民心。他一直没下定决心接受这条建议。其中一个原因是因为国库吃紧另一个原因却是蒙古人素来重英雄而轻平头百姓。与董文柄、张弘范等人分享权力大伙虽然有怨言但勉强能接受。如果贸然给王公贵族们原来打算杀干净了的南人好处非但阿合马等人会反对一些不参与朝政的王公贵族们也会跳出来阻止。
董文柄知道忽必烈会有此反应喘息了一会儿低声说道:“陛下两浙之地自古就易攻而不易守。只要我朝自两湖分兵攻之两浙必克。所以此番破虏军连克数城却不像在福建一样分兵守之。只是一味地分我府库杀我官吏。文天祥此举无他欲分弘范之心也。其军过分依赖海船。行动虽然迅兵锋亦受海船之制只能沿海或在大江下游。入到江深处海船身形巨大受江中水流和风势所阻远不及江船迅捷。所以其兵势必不过健康(南京)对我朝危害有限。”
“正是此理方才朕还心忧弘范粮道被海贼所断听大兄之言烦恼尽去!”听到这忽必烈高兴地称赞道。
“但若九把都迟迟无法结束广南战事或文天祥为了保存实力弃行朝于不顾两浙必久困于兵火。谁都守不住今天破虏军攻来明天我军夺去。即使陛下有心从此收粮款也收不上来。不如大方些作个人情。”董文柄的脸色越说越兴奋居然透出几分生命的潮红来。
忽必烈怕他受累连连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明白他的意思稍后即可让人拟旨。董文柄却不停歇喘息着继续说道:“我们汉人有语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想那寻常百姓之家只在乎谁让他们吃饱穿暖。饿肚子的时候哪顾得上谁来当皇帝。对他们而言土地与少许家产远比运势天命来得实在。文天祥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所以才宁可弃行朝政令而不顾一味讨好百姓。陛下将来之患未必残宋而是福建。所以争夺民心须放在第一位!”
“朕知道了大兄你且歇歇朕全部照做就是!”忽必烈见董文柄脸上已经呈献回光返照之相大声答应唯恐一句话说得不对董文柄就抱憾而去。一颗心就像被人用刀子剜了一般说不出的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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