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王积翁手一紧把几根胡子连根拔落。痛真的好生肉痛。盐铁乃官卖之物地方财政之源平时卖给百姓都要搀杂不少泥沙在里边。许夫人开口就是三大船数万斤上好的精盐的确是狮子大开口。转念一想反正等许夫人离去这笔损失还能从地方百姓身上刮回来心气慢慢也就平了点点头答应道:“本官马上派人准备从盐场调精盐给她。她还有什么要求?”
“没了许夫人只让草民给大人带句话。”陈文宁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她说天下未必就是蒙古人的达春生性刚愎未必能容忍大人再败请大人好自为之。”
“唉!”王积翁重重叹了口气这天下不是蒙古人的又能是谁的呢?大宋朝糜烂到什么地步大伙又不是不清楚。眼下跟在蒙古人身后还能多活几天谋个家族平安。跟大宋一路就得战死沙场。除非除非你有文天祥那个运气和实力。
“陈兄我难啊!若是不为此城父母我也愿做个千古留名的忠臣。可那元兵的凶残你也知道。一旦被惹了他们回师来攻恐怕这阖城百姓没一人能逃出生天。王某非贪生怕死乃不忍让百姓为我一人之名殉葬啊!”
“唉如果那些沽名钓誉的人知道大人如此胸怀肯定得羞死!”陈文宁见宣慰使大人叹气也陪着叹息了几声。大元官秩未定地方官员数量远远少于宋庭。眼下福州境内军事政事全凭王积翁一言而决。他的选择若是错了阖城百姓都跟着遭殃。那蒙古人屠城之惨陈文宁听说过。有家有业他不想陪王积翁冒这种险。
“达春大人命我尽快克复失地这山贼草寇又受了文天祥的盎惑。本官纵是有三头六臂也难有作为啊!”王积翁倒着肚子里的苦水陈文宁是地方大户城内豪绅和巨商人的代表让商人们掏腰包弥补因贿赂许夫人所造成的财政空额之事还得他大力配合。
“唉那达春大人想必不清楚咱们此刻的难处。大人修书给他告知福州目前困境。草民再去和几位朋友说说大家凑笔款子出来给交由达春大人劳军。想必达春大人也能理解我福州百姓对大元的忠心”。陈文宁的回答非常上道几句话把王积翁想要的都主动点了出来。
四路大军攻邵武尚且刹羽而归何况福州这支刚刚被击败过的新附军。达春那看似严厉的将令不过是想让王积翁有所表示。而以王大人的一贯为人这笔钱当然不可能自己出。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官场上么上司说的未必是他想要的。但他想要的你给不了头上的官帽子就有些危险了。
“文宁知我我这也是为了阖城百姓。不然签兵征饷一样要搞得大伙破费。不如出些钱财请达春大人派真正的蒙古军来剿平了文天祥这个疯子。”王积翁的话平稳而低沉。该交代的场面话他都交代过了。陈文宁怎么去办这事中间截留多少自有师爷帮着他安排不必说得太清楚。
“陈家能平安在此经商一切还依赖大人。大人的事就是我福州百姓的事。陈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希望百姓知大人苦衷知陈某难处。”陈文宁是个有经验的商人知道什么话该说也在花语里预先给自己留了些退路。免得将来把同行刮狠了闹将起来这位大人玩丢卒保帅之事。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如不是为了百姓我又有什么割舍不下的。当年我就在文丞相帐下与诸将并肩做战。现在各为其主想起来心中好生难过啊!”王积翁捋着颏下为数不多的胡须念了一段孤高的句子。这些话他自己也不相信。文天祥的破虏军战斗力强悍但毕竟只有邵武一地。等大元重兵到来即使破虏军各个以一挡百也无法凭借一隅之地抵挡倾国之兵。随着战争时间向后拖延破虏军总有被消耗干净的一天这种帐王积翁看得清楚做官这么些年审时度势一直是他的长项。
“唉!”有人知趣地陪着长长地叹。
“他不是地方官打了败仗可以换个地方重整兵马。我是地方官要时刻把百姓安危放在心上。无论如何咱们不能将祸水向百姓身上引啊!”
“那些愚昧之人怎能理解大人一片赤心。怎能知道我等今日乃为了百姓而自污其名。”陈文宁陪着王积翁挤了几滴眼泪。脸上的表情落寞而忧伤。
为商之道关键就是在什么人面前装什么样子。刹那间房间内气氛有些悲凉两个心事不为世人理解的高人相对唏嘘不止。
“陈兄眼下咱们给叛贼输粮送款不过是为了一地百姓安危的权宜之计。盼得是能打动叛贼之心让她束手就缚免去福建各州刀兵之灾”唏嘘够了王积翁念念不忘给自己的行动定下基调免得陈文宁意会错了将来引起元廷猜疑或其他不必要的麻烦。
“是是宣慰使大人说得极是”陈文宁顺着王积翁的口气忙不急待表达忠心。
二人都自诩为有识之士彼此言下之意思不说自明。又议论了一会如何从城中商人手里收取“御贼费”如果编造谎言应付上司的细节方才到花厅把酒。至于许夫人收到盐后转去哪里那是别人头疼的事二人管不得也不想管。
许夫人素来言而有信三日后果然撤军顺着尤溪两边的山道杀向泉州去了。王积翁长出了一口气正琢磨着如何贿赂达春让他不追究自己损兵折将之事的时候一骑红尘顺着建宁府到福州的官道上飞奔而来。骑在马背上的士兵盔斜甲歪高举着一份塘报(紧急军情报告)一直闯到了福州府衙门口。
“紧急军情请呈宣慰使大人建宁急报文天祥兵出建阳关昨日打下了建阳今天一句兵临建宁府城下”士兵滚下马将一封告急文书举过头顶。
守在府衙门口的侍卫不敢怠慢赶紧接过塘报跑了进去。一会儿府衙前就响起了隆隆的鼓声凄凉的号角声配合着战鼓韵律在福州城头响起。各营将佐慌慌张张从家中跑了出来向府衙赶去。
“出什么事情了”路边做生意的小贩子低声问道。十日之内这已经是第二次擂鼓聚将当年蒙古人打过来时也没见王积翁这么紧张过。
“唉文丞相带兵打过来了前锋已经过了建溪”有消息灵通者低声说道眼神中不知是兴奋还是恐惧。
“是么许夫人刚走这回又要加税了”买云吞的老板收拾收拾挑子准备回家。这生意没法做了过几天肯定各种抽头花样还得翻新。住在城内还不如搬到乡下种田安稳。
“嗯三更笳鼓一声响打开大门迎丞相。减税削赋均田免粮”。有闲汉唱着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民谣晃晃悠悠地在巷子里走过离奇的曲调在百姓耳边回响。
“减赋削税有这等好事?”沿街的买卖人狐疑地自问。文天祥在邵武的作为他们也听说过。但邵武毕竟是个小地方破虏军有战利品支撑着不需要向百姓伸手。如果他入了福州还能坚持那些让给百姓的利益么大伙不敢保证。毕竟上位者骗下位者喊一句口号的事情多了。真正把口号喊完了利用完了百姓的热情该收的税一分都不会少。
又几匹快马从街头跑过带起一缕清风。这几匹马高大神俊远非福州本地所养官马可比。马背上一个身穿探马赤军服色的士兵趾高气扬地呵斥着“让开让开达春大人有令达春大人的将令来了”。
“德行!还不是一样被人亡了国的”路边的百姓冲着士兵的背后吐了口吐沫喃喃地骂道。(快捷键:←)(快捷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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