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姓廖的被邓飞一链打下涧去,两个见这涧险峻,下去不得,就大宽转寻路下涧里来,到那去处,却不见那姓廖的踪迹,两个就涧里上下左近又寻一遭,只不见那姓廖的踪迹,却见涧水是极急的,杨雄道:“眼见的这雨夜水急,定是不知冲这厮尸身哪里去了,况这涧岸如此高法,便是跌下来也先跌死了他。我们且只回去。“邓飞道:“这厮唤作廖飞,生平颇做些不仁不义的事,每每去山里外人家掳掠少年女子,将来奸淫取乐,厌了便杀,劫掠客商又从不留活口,小弟几次看不过,劝阻拦他,因此他怀恨在心,借此次便翻脸,想要将小弟杀了,却得除了这畜生,算是除却胸中一口恶气!”
杨雄道:“兄弟也英雄,却如何和这般厮鸟做一道,岂不是自家都辱没了?”
邓飞叹口气道:“便是小弟来这阴间,没了道路,只得重新做这般没本钱生意,先后聚合得十人,却因连做了几家大户,被那些大户告了,捕盗官兵追的紧急,几处山头都立脚不住,这姓廖的却聚集得二三百喽罗,几次派人去说合小弟,许小弟做第二把交椅,因此没奈何与他并了伙,且图立一时脚,谁知三月来受尽这厮的肮脏气,几次欲决撒了,为他人多,没奈何强忍了,今日方将气来出尽了。”
杨雄道:“既是杀了这厮,兄弟可就并了他余下人众,就这附近扎住,待宋江哥哥引大军来时,一并去打那天门城子。“邓飞惊讶,就道:“宋江哥哥如何又聚集起兄弟们来?却是如何要来打这天门城子?”
杨雄因把前事都说了,道:“我们便要去隐龙山上告知宋江哥哥,教发兵来救这黑旋风,为这厮胡乱大弄,又生出这等是非来,眼见得又是场大厮杀也!”
邓飞笑道:“这黑旋风无处不生出事来,这番倒娶个好婆娘,既是如此,小弟就将这帮人马整备了,只等宋江哥哥兵来。”
杨雄道:“如此最好。”
两个说着话,早回庙前来,见石勇和王定六将那廖飞的亲信都杀了,其余大半喽罗无有主张,都呆在那里,不敢乱动。杨雄就取个尸首,一刀将头割下来,提在手里,喝道:“那姓廖的贼已吃杀了,尸首撺在山涧里,你们都来投顺了我家兄弟,都无是非,一般佛眼看待,如有抗拒的,将此为例!”
那些喽罗见此,都惊怕,更兼那廖飞嗜酒苛暴,待这大半人都无恩德,反不及邓飞做事宽宏服人,当下都跪下道:“愿拥邓头领为山寨之主。”
邓飞大喜,就教几个同去山寨吃酒庆贺,杨雄道:“便是有个姓严的客人,这人医术极好,也有些江湖情分,也可邀他同去山寨吃杯酒,就寨里替铁牛浑家看病。”
邓飞道:“甚好,只不动他财帛罢了,自送他平安下山。”
杨雄就入内将庙外事都与严子庄说知,就请他上山寨去暂坐,那严子庄思量一时,方道:“既是杨大哥如此义气情面,包得我们今夜平安,如何敢不应呼唤?自随前去便了。”
杨雄大喜,就出来和邓飞说了。当下邓飞喝教小喽罗将杀翻的那些尸首都去撺在山涧里。余下二百来人都来庙里两廊里歇了,到得天明,秋雨却停了,就都起来,邓飞领了众小喽罗先走,严子庄将自家坐得车子让出来,却与尉迟小姐乘坐,自骑匹劣马,督了众脚夫赶了十辆车子,和杨雄几个后随,一路上那山寨来。
原来邓飞等驻马的山寨叫做黄草山,却是草创,也自有了五七十座房屋,盖起聚义厅来,造得断金亭子,当下众人行了半日,上得山来,邓飞就请几个聚义厅上坐了,教放翻两头黄牛,杀得五口猪,十只羊,整备宴席,和本山出的山果杂品,就摆上一桌,请几个饮酒。那十个脚夫另教个头目招呼。另教这山上的三四百小喽罗都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大吹大擂,大家快活。又将前些日子廖飞掠来的金银从库里取出一半,就分散与众头目与小喽罗,当下山寨上下,欢声雷动,从此都死心踏地的拥护邓飞。山寨人心大定。正是:
强人自有强人心,最爱酒肉与黄金,一旦金珠散出去,却买人心归主新。
当下杨雄几个都与邓飞做贺,杨雄道:“邓飞兄弟如此手段,正是我梁山旧意,人心既顺,何事不成?眼见得此地已成一小规模,可再略加整顿,莫伤附近山户人家,莫劫寻常行路客商,自然得人心拥护,一面收集粮草,只向那为富不仁的大户下手,待宋江哥哥大军来时,自有贤弟开创这个局面在此,却不是贤弟的头功?如此上隐龙山时,于众兄弟前自然光彩。”
邓飞大喜,道:“自当尽依哥哥所言。”
与几个都开怀畅饮,当日几个梁山兄弟都大醉,只严子庄辞要为尉迟小姐诊脉,因此只略用些酒,众人也不强他,自请他去房中与尉迟小姐诊脉看病。
却是席间杨雄出来解手,走到间草房之后,却听得房中有女子哭声,杨雄诧异,就解完手,隔窗子看时,就见草堆上有个女子哭泣,虽村野女子打扮,却也极有几分颜色,只是头破损了一大块,结着血痴,杨雄略想想,就转门前来,见上面把着铁锁,两个喽罗坐地,杨雄就问时,那两个正吃酒,却也经得昨夜事了,见了杨雄,都自小心。一个道:“这是那个姓廖的前日就前山牛家村掠得这家女儿,强要奸淫,这女子却性烈不从,与寨主厮打,又将头撞墙上。姓廖的本要杀她,为爱她颜色,就忍了气,打了一顿,教锁放在这空房里,不与水米,道什么时候从了,方教放出来,教小人们看守,不想他自家先吃杀了。却是未得新寨主吩咐,因此不敢放这女子,只先送水和馒头与她,谁知这女子只是不吃,依然这般只是哭。”
杨雄道:“既如此,如何不放她家去?你们且开了锁,就你们两个护送她回去,回来我却取十两银子赏你们。“那两个喽罗大喜,只一个踌躇道:“却是未得新寨主发话,小的去问问如何。”
杨雄自笑道:‘我兄弟都是豪杰,不爱女色,我自替他做的主,你们莫迟疑,有差失时都在我身上。“两个喽罗听他这般说,忙开了门,就解了那女子脚上索子,道:“我们换了寨主,这大爷吩咐我们送你回家去,你可起来,自随我们去。”
那女子却是隔门将话都听清楚了,就自坐着不动,呆呆的想,那两个喽罗叫起怪来,道:“你莫非哭傻了不成?如何还不快走?”
那女子道:“要我走时,却请门外那官人进来,我自与他说话。”
两个喽罗道:“你如何这般颠倒?那大爷不似前头的寨主,真正了得的好汉,前头寨主也吃他杀了,况又这般菩萨般好心肠,你便要谢他,也该出去叩头才是,如何颠倒反要他来见你?”
那女子道:“我便是要谢恩,才要他进来。”
两个喽罗只道:“发疯!发疯!”却是杨雄听得,就走进去,对那女子道:“你如何不愿回家?可是缺少盘费?要多少我自来把与你。”
那女子就将眼来看杨雄,见杨雄好表人物,凤眼浓眉,正是英雄端正形象,便忽地扑倒身便拜杨雄,杨雄大惊,便道:“请起来,如何这般谢礼,便是俺行事时,也只依本心,不可如此,”
那女子抬起头来,却是如何形象?
虽无十分花容,亦有秀丽颜色。便山间负柴,当年曾照昭君井;就溪边浣纱,亦堪同作西施伴。虽然弱质,不输于烈士心性;纵然婉转,浑不屈强人折磨。正是山涧腊梅花,何曾败与严冰雪?
就开言道:“那姓廖的贼果是你杀的?”就一双杏眼瞅定了杨雄,杨雄道:“便是俺与邓飞兄弟两个并他,他吃邓飞兄弟一链打下涧去,只是尸首寻不着,想是许是死了。”
那女子听得呆一阵,就哭几声,笑几声,泪流满面,又拜杨雄,惊得杨雄手足无地,那女子忽道:“我一家六口都吃这那姓廖的恶贼杀了,只是不得报仇,前几日对天地许下愿心,如有杀得此贼的,情愿以身相许,有家室的,情愿为奴为妾,一生服侍,既是恩公替我报得大仇,就愿将身许与恩公,请恩公收我!”
杨雄呆了,说不得话,那女子等一时,怒道:“恩公如何轻我?如不愿时,请将话来!”
杨雄呐呐,又一时出不得言,那女子忿怒,将将头去墙上就撞,杨雄大惊,急抢前一步,就拦腰抱住,道:“小姐何苦如此?万不知小姐如此烈性,且请话来商量。”
那女子道:“你有家室也无?”
杨雄叹道:“便是有过,说起来只是伤心,早已无了,如何不感小姐美意?只是俺生性鄙陋,怕误了小姐终身,因此踌躇,请小姐恕俺则个!”
那小姐回怒做喜,道:“那你现意下如何?”杨雄道:“既是小姐肯委身于俺,实乃俺三生福分,请小姐放心,此生不敢有负!”
那小姐大喜,就头上折下枝钗儿,一折两段,道:“奴家若负郎君时,也有如此钗!”两个片刻定盟见心,竟成了一段旷世奇缘,正是:
英雄莫愁失雁侣,自有同心一刻得。
杨雄道:“不敢问小姐芳名。”
那女子道:“你且放开了,我自与你说。”
杨雄慌忙将手来松开,那女子垂头道:“奴家父亲姓蓝,在前山牛家村设帐客徒,教些学生,亦颇教奴家识几字,不想五日前被那姓廖的恶贼被人来家,将我父母兄弟一家六口,尽数杀害,却掳掠的奴家到此,意图强暴,只为奴家抵死不从,因此将奴家囚禁在此,每日念及一家血仇,椎心泣血,只是无可报处,今幸得恩公杀了这仇人,因此感激相报,却不是奴家不识羞耻,奴家名字便告诉官人,唤作玉烟。”说完复泪如雨下。
杨雄听了,道:“难得小姐冰霜心性,如此贞烈!既是已有此名分,俺也自不来瞒,旧日梁山上头领病关索杨雄的便是,却是刀头上生涯勾当,与官府做了对头,不曾是什么良人,俺今把明白来告诉,小姐便是悔时,也来得及,俺自一般好好送小姐下山去。”
蓝玉烟听了忿怒,道:“官人如何这般不来解奴家?既是俺自将终身许了官人,却管你做的什么?便是你吃拿了,千刀万剐时,奴家自一同与你受便了!”
本章未完,请翻开下方下一章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