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水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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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伏水兽白条跃清瀑 逢夔怪神算说洪荒(2/2)

    就见那对岸也有三五十个出来,就几个闲汉打两面歪歪倒倒的旗子,弄几声有力无音的锣鼓,胡乱拥簇着那乌家三个和分水兽樊伦。众人看了都笑,只听得那对岸喊道:“你这伙贼鸟人既有胆子来,可敢有一个过来说如何比试的么?”张横道:“这些贼厮鸟如何有胆子过来,待我下水过去,先教这些厮鸟吃一惊。“花荣几个都惊,道:“如何使得?岂不是拿命作耍,须使不得。”张顺笑道:“不须吃惊,我兄弟当初来这河上时,来回走了十数遭,这等激流,不知泅渡得多少,都惯了,且叫这些贼男女吃一惊,”几个方依他言语,见张横就脱剥了,赤条条的,只留得一条水绲儿,就自投水里去,水里带出一条线来。几个的心又悬绷着,好似有千万面鼓上上下下的敲响,眼睛就直勾勾着看着水面上,只不见张横露上头来。方自慌间,见对面就冒出一个头来,张横就水里扒出来,走岸上去,那边三五十汉子都吃一惊,那分水兽樊伦也吃惊,肚里寻思道:“这厮倒好水性,只怕不在我之下,他那个兄弟却更是如何了得?”心下先有三分怯了,便叫道:“你这厮倒好泼胆,敢来这边?且说如何来比试?”张横笑道:“我把你这狂妄的禽兽,如何不走,只要硬着脖子待死?这比试简单,且放一样物事从上水处下去,你和我兄弟都上一条船,各自同时下水,先得着那物事的为胜。” 樊伦又吃一惊道:“你如何不是害人?若是这等激流时,冲到瀑布底下,不是说处。“张横道:‘我兄弟不怕?你倒先怕了?好没胆色!罢!你若是不敢比时,自夹了尾巴滚去,莫要再在这里充鸟大。”樊伦见他谈笑自若,心里又怯二分,却不肯认输,道:“便是这样也罢,只是若你放物事时,你须向着你兄弟作弊,我如何不吃亏?须是叫我的徒弟去放。”张横冷笑道:‘这也依你,任你卖千番乖,怎当得老爷一味强?就此说下,我自和兄弟驾条船儿去上水处等你,你也可叫个徒弟跟着来。“樊伦没奈何,强口应了,就看张横又一跃跳下水去,就水面上径自泅回去了,又吃一惊,心里已有七分惧了。

    樊伦领个徒弟,就来上游,走出三四十丈,就见条小船箭也似的过来,船上两个好汉,正是张横张顺两个,吹着唿哨,见这两个在岸边探头探脑,就将船撑近来,离着一丈远近,樊伦就结束了,托地向船上就跳,却是张横欲耍他,见他跳来,将竹篙往岸边石上一点,那船就移出三丈远近去,樊伦猝不及防,就堕进水里去,急展手脚从水里冒出头来时,张横又将船撑近来,叫道:‘啊也,刚才水急了当不得,你莫怪莫怪!“樊伦心里恼怒,却也说出不得,就忍着气扒上船来,张横方过去接了他那个乌家徒弟,就将竹篙一撑,小船早离暗边,就到中流水心处,张横喝道:“天无二日,人无二主,两方争强,拼命赌赛,任凭死伤,不恨不怪!”就将纸烧化了,把米撒进水里去,方将身上那破棋子布背心脱下来,就道:“你两个谁先将这棋布背心回来,就算胜者,赢的就霸了这河水面,输的从此不许在这河上行走。如有违者,神明共诛!”见两个都无异议,就将那背心与了樊伦徒弟,樊伦徒弟见师父眼色,将背心略一团,往师父近处河面上便抛,樊伦倒翻个筋斗,就翻下水面去,将身子略摆一摆,早到那布团近前,伸手便去抓,却听得水花响,那布团早被人伸手抓了去,急看时,却是张顺,樊伦就吃一惊,喝道:‘不是我,便是你!“双手略晃一晃,就取出明晃晃一对分水峨眉刺来,往张顺肋下就扎。张顺略略冷笑,就沉将水底里去,却见樊伦紧紧追来,心道:“这厮夸口,却也有些本事。就耍耍他,教他吃些苦头。”就只在水底下走,樊伦在水下却也开的眼,有三尺远近,只是追来,连刺得几刺,都吃张顺闪过了,心里忿闷时,忽得身子一震,就不知那里水流来,将樊伦卷将进去,樊伦急挣扎时,哪里得脱?原来水下却有暗流,樊伦不知,卷将进去,怎脱这番劫难?那暗流最急,早将樊伦带出二三十丈远近,樊伦心慌,就竭力挣扎时,脱不出去,连吃了几口水。眼前一亮时,樊伦方得露出头来,却又魂飞魄散,如何?早被暗流卷到瀑布边上,就直冲下去,眼见得这回比试如何结果?正是:

    两雄水中各逞才,不曾翻江亦倒海。飞流直下三千尺,却送水兽下崖来。

    张顺却在边上,心里暗笑,原来张顺在这水里却走过十数遭,知这暗流,因此只是引樊伦追来,不费半点手脚,轻轻松松便赢了这赌赛,就水中冒出头来时,只听得两边岸上惊呼喝采之声不绝。张顺就踩着水直到张横船上,见樊伦那个徒弟只是惊得发抖,喝道:“说好只是比试水性,你这鸟师父如何暗藏凶器害人?我连命都取了他的,再教你这些厮鸟个个都死!”那徒弟只是下拜,张横就将船直赴到那伙闲汉前,叫道:“那水兽已做了水鬼,你们这伙男女若再来搅闹时,就把来例样!”那些男女就都跪下去,插葱般拜,樊伦那两个徒弟就叩头道:“是我们师父有眼无珠,冒犯虎威,罪合万死!只是求好汉念一点情份,搭救我师父一救,感恩不尽!”张横喝道:“他自该死!却救什么?说好生死各安天命,须无反悔!”那些捣子苦苦叩头哀求,张横见他们如此,心中道:“如说不救时,须被他们说我们兄弟心肠冷,好没齿牙!罢!罢!”与张顺道:“兄弟你说如何?”张顺道:“这个当得什么?我自下去救他来!“张横道:“这等大瀑布,怎生下去得?不要勉强!”张顺道:“我自小心罢了。”就上岸去,早到瀑布边上,相了一相,就踊身一跳,跳进那瀑布里去,两俺众汉子都不由得失声惊呼,正是:

    青山万古白练飞,今日英雄始界破。

    那瀑布总有四十来丈高,众人就扒着山石向下看时,只不见张顺露出头来,张横也自看,心里更比别人添一千倍焦急,看了多时,只是不见张顺半点踪影,心里烦恼,叫道:“苦也,这回我兄弟休了!”捶着胸只是叫苦,梁山几个好汉也惊疑,急过来劝,那里劝得住张横泪流,却是花荣叫道:“好也!张顺兄弟出水面来也!”众好汉大喜,一齐来看时,就见那碧波潭中,张顺翻浪伏波,早出水面来,手里却还挟着一个,不是樊伦是谁?众好汉大喜,就绕路下潭子边去接应,总有一个时辰,方觅路到得潭边,看时,见樊伦伏在一块大山石上,两眼翻白,挣扎不起,却是被瀑布冲下来,当不得那大力,昏了直沉到那潭底去,被张顺潜水寻着,救将出来,又替他逼出腹中积水,逃得性命。那些闲汉大喜,一齐跪拜张顺不迭,张顺笑道:“这个当得什么?你们带了他自去,以后莫要再来讨是非!”那乌家三个答应不迭,见樊伦兀自挣扎不起,说不得话,便抬了他,狼狈自去。

    花荣大喜,各夸张顺水性,各人就复觅路回上崖来,就教水手撑了船,自回那泊子里来。就摆布一桌齐整酒席,与张顺贺喜,席间杨雄道:“昔日里只是说张顺兄弟的水里功夫了得,究竟不得其实,今日一比,方见着真正,那樊伦的水性也算得是好的了,却怎及得张顺兄弟十一?不愧叫做浪里白条也!”蒋敬道:“当初张顺兄弟水中伏铁牛,方是一场好斗,今日这厮死样活气,没一丝气概,便是溺死了也罢!“众人都大笑,就说当日情景,张顺道:“李逵兄弟真是快性,我倒想念他,甚时上得隐龙山去,倒要和他醉上一场。那日他只是要寻鲜鱼,欺负渔家,坏了众鱼牙子的衣食饭碗,因此上和他小耍一场。”花荣道:“眼见得这回张顺兄弟大胜,为我梁山兄弟增光添采,各人心里都喜悦。只是我们几个却还要上逐天山上去请那神医则个,不可再有耽搁。你们兄弟可就收拾东西,待我们请的神医来,一同上隐龙山去。”张横张顺自应了,第二日自摆两只船送花荣三个过河,自家回去收拾东西预备不提。

    却说花荣三个行路,一路只是在那大山里转,见了些狼虫虎豹,长虫毒蛇,心急行路,但不来伤犯时,都不去理它们,因此走得路程急。这日看看又翻过一座山去,蒋敬手搭凉棚,望了一望,叫道:“好也,前里便是那神医住的那大山了,他那山生的奇,上生有千万树异样红花,远望如霞蒸云蔚,极是壮观,但是猛兽毒蛇不敢近那红花,因此那神医住的清闲快乐 ,只有一个童子看家。”花荣两个看时,果见远处一片红云笼了那山,如火烧着相似,各个称奇不已,就催动脚步赶下山来。正行间,花荣忽得大惊,就叫道:“两个兄弟,速速上树,有恶兽来也!”杨雄蒋敬不解,见花荣惶恐,却那里敢怠慢,就寻株大树,各人扒上去时,早有一阵狂风冲到,吹得飞沙走石,树木断折,几个抱住树,心里只是吃惊,接着便听有大声如闷雷,滚滚而来,正是:

    凶煞远古隐上荒,今日相逢无路藏。

    几个急看时,就见千百头狼虫虎豹疾冲过来,势如风雨,蒋敬叫道:“啊也!”心里吃惊,见那些狼虫虎豹冲到树下,却都止住了,将树团团围住,三个都惊呆了,却见那些狼虫虎豹都坐下,朝着树上哀号不已,状若求人哀悯,三个都惊讶,不知端地。正在此时,只听得一声怒吼,如焦雷相似,震得那山都微微的动,那些狼虫虎豹闻那叫声,都浑身颤抖,俯于地上,再也不敢有半分动弹。三个正惊间,就见一头怪兽过来,高约三丈,通体青色,,面目狰狞,颈子奇长,一跳一跳过来,落地时其动静如雷,看看跳得近了。三个都目瞪口呆,杨雄惊道:“好个怪兽!却是一只腿子的!”花荣猛醒,道:“我解得了,这怪兽名叫夔,乃是远古异兽,极是凶恶,阳世早已绝迹,不想此间都有,却被我们晦气遇上。”蒋敬道:“正是,昔蚩尤作兵伐黄帝。大战于涿鹿之地,蚩尤纵百兽,黄帝患之,乃使神南射大泽之夔龙,取其骨为擂,百兽皆骇,乃胜蚩尤。那夔龙便是这怪兽了,又孔子曰:‘木石之怪夔、罔两,水之怪龙、罔象,’都是一般的怪物。其发声如雷,万兽闻声皆骇,俯于地上,任其所食,最是凶恶不过。”杨雄听的筋骨都软了,道:“这等怪兽,如何教我们遇上?不如快些走,莫教它吃到肚里。”花荣急道:“不可,这时走也走不得,只好静以待变,看他怎地。”却见那夔欺近树边来,各人惊惧。正是:才觉天河平波过,又惊远古凶煞来。要知这三个性命端地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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