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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怀柔术军师巧语藏玄 赍烈志都督傲笑赴(2/2)

    “容汝前去。”

    张飞走到衙门口,见张任面壁而跪,两旁刽子手捧着鬼头刀,身后是一尊落魂炮,石狮旁血迹模糊,黄骠马死于血泊之中。两边都是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张飞走到照墙边,对着面无表情的张任肩胛上轻轻地一拍,叫了一声:“小张。”

    张任抬起头来,望着身旁站立着的张飞,眼里充满了爱慕和期待的神色,知道他是来为自己求最后一切情的,心里明白张飞是个有胆识、讲义气、通情理的大将,倒暗暗地感激于他,临终倒也结识了一个暂短的敌国之友。

    张飞十分恳切地说:“小张啊,尔年纪尚轻,草率轻生实是可惜。若然归顺我家大哥,老张愿与汝义结弟兄,尔亦正可施展雄才大略,有用武之地也!”热心肠的人,说话也是痛痛快快,说出了他愿义结弟兄的肺腑之言。

    张任略顿了一顿,似有所思,问道:“此话当真?”

    “大丈夫言出如山,只要小张肯降,老张定与汝结为生死之交。老张若有半句谎言,天地不容!”

    “若如此,张任愿降!”

    张飞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堂上无一人不劝他,可谁也没能劝得他回头,岂料被他三言两语就遂了心愿,他自己也弄不懂这是什么原因。便道:“小张不可诳我!”

    张任一本正经说:“片言无虚。”

    这使张飞喜出望外,连声叫好,关照刀斧手好生照看,便转身进衙上了大堂,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就像做梦一样完满,不觉放声大笑起来:“哈……”

    张飞非凡的、由衷的得意,走到虎案前朗声道:“老师,幸得老张求情,否则小张性命休矣!老张寥寥数言,已然说得小张归降我家大哥!”

    孔明对张飞仔细审视了一遍,觉得张飞近来老是走运,巴郡义释严颜,今日又说得张任来降,别人难以做到的、做不到的事情,他都一一做到了。但孔明还是不敢轻信这是事实,疑问道:“将军何言劝得张任归降?”

    “老张道,若然归降我家大哥,老张便与他义结弟兄。便是这两句话,小张欣然应允。”张飞神采飞扬,在大家的心目中成了个了不起的人物。

    刘备听了张飞这样说,似乎明白了什么,暗想道:怪不得横劝竖劝劝不醒,原来他是刘璋多年的密友,一旦投到我的门下,孤零零一人难以指挥三军,必定要结好权要人物才能有立足之地,他与三将军一结义,也就成了我的挚友。要是单单为了这一点,何不早些说出来呢?!

    孔明一摆手示意张飞退下,这么大的事单凭这一句话能挽救一个能人的性命,孔明不大相信,但机会也不可错过,还须当面询问。“来,押回张任!”

    张任仍是出去时的那副神态,回上了大堂。

    孔明开门见山道:“都督归降,必有所愿。”

    “若要本督屈膝,只须一桩。”

    别人总是约法三章,他只须一桩,听来很轻松,孔明知道他提出的一桩事情自己肯定感到棘手,难以办到,或者根本不能办。“试向哪一桩?”

    “本督所愿,恐先生未必能允。”

    孔明心里在点头,张任的确是个人物!但到底是什么条件,孔明也想听一听,只要有希望就可以答应下来。便说道:“都督所愿,亮唯命是从。”

    “尔且听了,西蜀数年来四境清静,万民思安,若无法正、孟达、彭羕从中作乱,西蜀何至于斯!本督与彼等不共戴天,若要本督归顺,愿先生以此三人之首祭奠蜀中亡将,以平张任之愤!”

    这样一个条件对张任来说合理合情,一点也不过分,要不是他们三个人,西蜀还不会完得这么快,他也不会落到这身败名裂的地步。而对刘备来说,自张松献图以后,从无到有,从小到大,全仗着他们三人出谋划策,称得上是三个大功臣,这个条件对刘备来说实在太苛刻,无法满足。刘备显得有点失措,双眼紧盯着孔明的面孔,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他的心思。非但刘备担忧,堂上所有文武都为之震慑,此事非同寻常。孔明虽然有所准备,但也受惊不小,没想到张任会提到这样的条件,便对两旁站立被张任提到的三位文武看了看,问道:“永言、孝直、子庆,尔等以为如何?”

    处事公平合理,这一点大家对孔明是完全信赖和放心的。可不知为什么今天却把难题给人家做,大家又有点疑惑不解。可问话是不能不回答的,这是堂规,尤其有外人在场的时候要维护主帅的威望。毕竟彭羕有肚量,他不慌不忙地从旁走出,镇定自若,就像代人说话那样轻松,“军师,为汉室得一良材绝非容易。山人承皇叔厚待,恩宠已过。偷安至今,适逢都督来归,彭羕愿为之一死!”说着,讪讪一笑,看着法正和孟达说:“二位尊意如何?”

    法正和孟达二人想,为了夺下西川,张松已抛头滴血,庞统也魂归西天,我们跟着刘备受尽千辛万苦,特别是受困涪关这半年里终日提心吊胆,如此效忠刘备,就差贡献一条性命了,终于等到了今天,堂上哪一个的功劳还比我们卓著?老实说没有我们哪有刘备的今天!竟然为了一个张任,要送我们三个人的终,这简直是忘恩负义!二人想到这儿,气得脸色雪白,狠狠地瞪了彭羕一眼,意思是不要你多嘴多舌!

    彭羕见他们不作声,知道他们不愿死,又说道:“二位,皇叔驻军雒城,夺取成都在望,又有张任相助,我等才疏学浅,不堪大用,使命已毕,二位又何惜一躯哉!”

    二人想,你今天是否碰到鬼了,为什么老是缠着我们不放?你愿死尽管去死好了,我们决不妨碍你,可不要把我们二人拉扯进去。军师问我们愿不愿,干什么要由你来左右我们的意志?法正侧过了头睬都不睬他,孟达重重地“嗯”了一下,表示极大的怨恨。

    彭羕面对虎案,“军师,彭羕死不足惜,唯有一事拜托,请军师恩诺!”

    “先生之言,亮必尽心,但说不妨!”

    “彭羕身死蜀中,叶落归根,还望军师春秋二祭,彭羕于九泉之下亦然瞑目!”

    法正和孟达想,彭羕啊,你的命怎么这样贱,豁着性命为刘备打天下,难道就值死后一年二祭?人活着才有意思,一死之后便是天天祭祀又有什么用呢?我们可不稀罕,还想多活几年呢!

    孔明听了彭羕的话,略微叹息地点了点头,看来为了保一“车”只有丢三“卒”了,说道:“先生只管放心,亮逢节便祭,超度先生早归天府!”

    “多谢军师。山人还有小事一桩。”

    “容禀。”

    “彭羕临终再发一支将令,请军师示下!”

    堂上的人都凝神屏息,不知道孔明允许不允许,也不明白彭羕要发什么令。一片寂静。孔明默然。

    彭羕抢步上前,从令架上抽出一支令箭,大喝道:“三班听令!”

    “嘎!”三班齐声应道。

    “速将法正、孟达二人推出斩首,首级来见!”

    “是!”三班衙役闻声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从两旁拖出法正和孟达,捆翻在地,然后推着他们就往外走。

    二人不明不白地就要受斩,如何甘心,大声叫喊:“法正何罪,要遭此极刑?!”“孟达死有何惜,所憾投错门庭!”“冤枉……”一边叫,一边走了出去。

    刘备见彭羕要下令斩他们二人,然后再杀自己,心里很不安,虽然得了一员大将足以抵过他们三人,但留一杀三要离散人心,这不是明智的决策,他觉得孔明不阻止彭羕的胡作非为是欠妥的。便对孔明看了几眼,便要起身喝住,却又见孔明对自己把手暗暗乱摇,显然是叫他不要参与,其中有诈情,因此又安心坐于旁侧。

    接令官从地上捡起令箭,飞也似地奔出大堂。但听得“咚!当!”两声炮响,刀斧手握着两颗血淋淋的脑袋奔上了大堂,“请军师鉴证!”

    堂上这许多降将见了这一幕惊心动魄的场面,无不为自己捏一把汗,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也会落到这样的下场,故而对尸首看都不敢看。

    孔明看了一眼,说道:“念法、孟二人助张松献图有功,速即成殓入土!”

    手下提头退出。

    此刻张任走上几步说道:“先生,若要任归顺大汉,须手刃彭羕!”因为刚才两个人头是不是法正和孟达的,张任没有看清,有些怀疑彭羕的所作所为,故而要亲手杀了彭羕才放心。

    彭羕忙挺胸说道:“彭羕血腥肉膻,怕污了都督之手;彭羕忠于汉室,被人不容,今日有任必无我,不如早成正果便了!”说罢走到了一旁,摘下头上的纱帽,松去腰间玉带,脱下从事官服,从玉带上抽出青锋一口,咬住了自己的发髻,双目瞪出,顿时满面杀气。但见他仰面朝天道:“苍天在上,彭羕助皇叔复兴汉室半载有余,解涪关之困,擒西蜀之帅,如今功圆德满,不复眷念红尘,愿了此残生,化作清风而去。”说到这儿,彭羕一步步走到虎案前又说道:“主公、军师,彭羕死后莫忘春秋二祭,则死亦瞑目矣!”

    只见彭羕一手提剑,一手往面上一拂,背对张任,双手紧握剑柄往自己的颈项上一抹,只见他口中滴出鲜血,一口又一口,剑上、身上一片鲜红,身体摇晃几下站立不住,宝剑脱手扑地一下头朝虎案,脚对堂口跌倒在地,四肢乱抓乱蹬一阵,就一动不动了。

    两旁文武无不惊骇,纷纷呼道:“彭先生!彭先生!……”顿时一片骚乱。

    别人悲恸,只有张任遏制不住过分的喜悦,发狂地笑了起来:“哈……”

    孔明望着他这副失态的神情略露悦色,问道:“都督,如今归降未迟!”

    张任收敛住笑容,大声道:“三贼废除,遂本督平生之愿。死而无憾。若要本督屈膝,除非日从东边落,水向西边流!本督不降,速速送我回去!”

    杀了三个大功臣,结果被他愚弄了一场,刘备又急又气,差点晕了过去,连声大喝:“斩!斩!斩!”

    孔明仍然十分平静地呼道“幼常听令!”

    “马谡在!”

    “将令一支,为监斩之职!”

    “是!”

    “张任,吾主念尔颇有才智,不忍加害,欲刀下超生。岂料汝执迷不悟,戏谑吾主,倘若不杀,遗患无穷。我且问汝,还有话否?”

    一场恶作剧以后,张任满脸通红,此时意识到就要告别人世时,脸上掠过一丝悲哀的阴影,他知道满城的百姓并不把他看作是西蜀的英雄,这使他绝望。便说道:“愿先生将张任斩于金雁桥下!”

    “幼常,领兵五百,往金雁桥行刑!”

    “遵命。”

    马谡点齐汉军,从大堂上押出张任,前呼后拥出雒城,直奔金雁桥去。一路上,观者如堵。那张任为何要死在金雁桥呢,因为张任以为今日之死就是追孔明过了金雁桥的缘故,这顶桥是他铸成大错的发源地。据说猛虎中了致命伤以后,除非当即倒地死去,否则不管逃到哪里,最终仍会逃回原地而死。张任是员虎将,他觉得死在那里是最妥当的。

    此时天已傍晚,一声沉闷的落魂炮响,一代名将命归阴曹。建安十八年的元宵之夜,月明星朗,张任之死给雒城罩上了一层灰蒙蒙的气氛。马谡斩完张任,提着首级进雒城上大堂缴令。

    孔明验过尸首,吩咐手下将厚礼葬于金雁桥堍,和战马一齐掘地埋葬。金枪和盔甲等遗物珍藏军中。又传令手下往落凤坡寻找庞统尸骨,亦然葬于金雁桥堍,与张任之墓相对。当然,庞统已死半年多了,落凤坡那里是白骨满地,哪里还分得出凤雏、虎犊之骨,不过是应个景,胡乱扫了些白骨来,权当庞统之骨而己。不再赘述。

    这里刚刚斩毕张任,大堂口来了一文一武,文者提袍而班,“军师,下官有礼!”武者按剑而入,“军师末将拜见!”

    众文武循声望去,不由得惊得目瞪口呆,张着口闭不起来。正是:

    新魂才附轻风去,故人又随清影来。

    欲知来者却是何人,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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