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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出危言赵云舞枪唱绝 走荒郊张任乞食遭(2/2)

    没了战马,张任靠着双腿在山林中乱奔乱闯,逃得气喘吁吁。正月十四的傍晚,暮色罩住了整个山岭,寒风透过枯枝野藤呼呼地吹在张任的身上,可张任还是浑身是汗。三天没有吃一丁点儿东西了,从雒城前一直打到现在还没停过,换了别人不是饿倒了就是累死了。张任避开了魏延以后,连连受挫已使他困乏得四肢无力,此时一步三摇走到一个平坦去处,见四处无人,心想,看来孔明决不会放走我,趁此刻没人追赶,让我好好休息一下,再积蓄一点精力,设法离开这儿。张任就在山石上懒洋洋地坐了下去,顿时感到自己浑身软绵绵的,而且头也开始胀痛起来。便不由自主地除下金盔,卸去金甲,放在身旁的石头上,的确感到轻松了许多。古代的大将即使不打仗,身上也要穿戴上几十斤重的盔甲,任凭习以为常,到了精疲力竭的时候终究成了累赘。张任双手握拳往两个膝盖上一撑,望着残冬时节的一片冷落、凄凉的景象,不由悲叹起自己的身世来:想我乃是西川一家大都督,昔日一呼百诺是何等威风,如今败到这般地步,莫说身旁一兵一卒全无,就是随身枪马皆失,好不凄惨!想到这儿,张任不觉仰面大叹道:“啊,真是虎落平阳受犬欺……”

    却说张任孤影只形,仅剩下了一口宝剑,天是这么黑,远闻狼嗥,近听虫鸣,前不巴村,后不及店,心想,似这样乱走一通,何处才有安身之处?借着天光,信步住深山林密处走去。真是慌不择路,走一段,向四周看一看,高一脚,低一步,也不知走了多少路.上得一面山坡,抬头见未满之月挂在树梢之上,照得遍地都是横斜疏影。月色苍苍,脚步匆匆,忽见前面不远处有一草棚,门缝中透出一线光亮,一线灯光就像一团希望,有灯必有人。张任振作起精神捱上山来。近则一看,却有三间草屋,里面似有人语。心想,好不容易找到这样一户人家,今天就借此歇息一夜吧!张任走到门前,起手敲了起来,“笃笃笃”。

    屋内没声。

    “开门来!”张任又敲了几下。

    “家居荒山野郊,叩门心惊肉跳,谁啊?”里面-声痰嗽,走出一个人来,“嘎”打开了柴扉。

    张任想,夜阑人静之际,我若手执宝剑闯进去,户主肯定要吃惊,当我是夜行强盗,赶我出门。不如先藏起来。便往身后一插,见探出头来是个老者,弯着腰,胡须似银丝一般在风中抖瑟。头戴一顶鸭尾小巾,身穿一领海青,约有七十来岁年纪。张任忙上前打拱:“老人家,在下有礼!”说着,向他躬身面拜。

    不料,藏在背后的一柄宝剑露了出来,老者佯作吃惊道:“来者莫非绿林……”

    要想说是“绿林好汉”,张任已经察觉到了,忙接口道:“老人家,在下乃是迷途的客商。”

    “客商岂无行李包裹?”老者似有不信。

    “徒中遇盗被劫一空。”张任也说得可怜巴巴的。

    “客官请坐。敝屋简陋,不堪留客,还请见谅!”老人言语颇为殷勤。

    “老人家客套了,容人留宿,便是在下之幸了。未知老人家肯赐一饭否?”一个人饥饿到了极点,什么东西都要吃,这就是饥不择食。

    “荒野山村,无甚奉陪,粗茶薄酒还可解旅途之愁,客官不嫌粗俗,老汉何吝一餐!稍候便来!”说着,便走入里屋去了。

    心一定下来,马上就觉得饥饿难忍。不多片刻,便见老者手托一盘,取出四样菜肴,一小壶酒。哪四样菜?辣椒、白菜、萝卜和一碗野鸡,清香扑鼻。张任连咽了几下口水,恨不得连碟子都吞下去。老者放下酒盅和竹筷,说道:“客官慢慢地饮起酒来,待老汉升火煮饭。”又托着空盘住里面去了。

    张任看着这些诱人的酒菜,暗想,此刻最好先来三升大米饭解解饥,然后再慢慢地饮酒吃菜。桌上这些东西哪里填得饱我的肚子!不过,张任仍是装作斯文的客人,提起酒壶斟了一盅,仰脖“咕嘟”一口饮了个干净,甘甜醇香,其味无穷,提起一条鸡腿,大咀大嚼起来。一盅酒,一筷菜,无多时已去大半。张任吃得津津有味,食欲大振,引颈盼着米饭填饱肚子。

    老汉从里面出来,在张任的对面隔一桌之远坐了下来,弯着腰,屈着背,捏着个拳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自己的背心,口中不断地喘着粗气,耷拉着脑袋微微地摇动着,显出年迈之人已禁不住干力气活的样子。“客官请慢用,米饭少刻便好。”

    既来之,则安之。张任只得忍着饿,细斟慢酌起来,又不时问道:“老人家,尔家主人安寝在内,不知作何生涯?”

    老人又叹了口气:“说来话长。我家主人亦是个经营茧绸商贩,去年从荆州而来,倒也赚了些微利,谁知偶受风寒,羁留中途,幸得囊中有此一项银两,主仆二人便在此结草为庐,至今已有半载光景,只因微恙初可,亦思来日回去。”

    张任想,做生意的人的确也很凄楚,背井离乡,四处奔走,一旦生病更是无人照料。幸得他的主人生病在此,否则我也喝不到这壶酒了。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倒要问一问他们的籍贯姓名,交一个朋友,这一饭之恩以后一定要重酬。“老人家,尔主尊姓大名?”

    “我家主人胜庞名统。”老人很自然地答道。

    “庞统?”张任听了心里一震:去年七月初七庞统不是被乱箭射死在落凤坡?这两个人是去年从荆州来的,庞统也是从那儿来的;他们生病已有半年,当时庞统和刘备入川也有半年多了。姓名一样,来路相同,时间也差不多,怎么这样巧?便又问:“表字何称?”

    老人顿作惊讶之状:“客官莫非与我家主人相识?”

    张任勉强一笑道:“随便一问,未必相识。”

    “呵,我家主人双字士元。”

    张任脱口而出:“哦,庞统,庞士元,可是道号凤雏先生,赤壁献纳连环计的庞统么?”

    老者捋着一把白须呵呵笑个不停:“客官果然相识,果然是凤雏。如今弃武从商,已然引退隐居。”

    张任知道又上当了,顿然放下酒盅,对面前的这位老汉看了又看,此人面熟得很,正不知何处见过,便厉声喝问道:“尔这老头乃是何许样人?”

    老汉不慌不忙将胸脯一挺,除去头上的青巾,露出满头苍发,两条白眉直攀额尖,一对老眼炯炯发光。身上脱下海青,一身轻装扎束,英雄气概滥于言表。“张任听了,老夫坐不改姓,言不改名,去岁随凤雏先生入川,今日在诸葛军师帐下听令,长沙黄忠的便是!”

    “啊?!”果然又中计。

    张任欲待要走,右首里一间走出一人,头戴龙冠,衣着龙袍,手提一柄宝剑,悠然自得地踱了出来,自言自语道:“庞统的主人刘备在此,外边是谁自投罗网?”

    张任侧目一看,果然是刘备,手中一柄宝剑寒风闪闪正是自己的防身之物,一眼就认了出来。已感大祸临头,猝然起身扑向刘备,要想夺下宝剑。

    刘备早有防备,不等他扑到,便一扬手将宝剑抛给了黄忠,随后立即转身逃进了里屋。

    黄忠跃步上前接住宝剑,打横拦住张任,不让他跟赶刘备。张任见状不妙,跳回数步,飞腿踢倒竹台,油盏掉在地上,草屋内顿时一片漆黑,张任便移步在墙角,伺机夺门而走。

    而今夜是正月十四,月儿又大又亮,月光从门缝中射到里面也有几分光亮。两个人很快就适应了这种并不太暗的黑夜,已经看到了各人所处的位置和姿势。张任一动也不动,注意着黄忠的动静。

    黄忠一个箭步蹿上去,挥起宝剑就向张任的脑袋盖顶劈下,“去吧!”

    “嚓!”宝剑砍在凳面上,嵌了进去。张任趁势将竹椅推了开去,转身住屋门逃去。黄忠抬腿踢飞了竹椅,提剑追了上去。张任到门旁,一手拉开柴扉,一条腿跨出门槛,回头又看了一眼黄忠,整个人一瞬间处在将出未出的位置上,见黄忠已到背后,拼命往外一跑,不料门未出,却投入了一个人的怀抱之中。大叫一声:“啊呀,不好!”

    守候在门口的不是别人,正是三将军张飞。他奉孔明之命,带着五百汉军和十八名燕将在张任进了草屋后就围住了这三间茅屋,先将石缝里的宝剑取出送与刘备,然后细听屋内的动静。忽闻里面有踢桌掷椅之声,知道黄忠已和张任动起手来,便站在门口,张开两条巨臂,轻轻地对身旁的燕将说:“燕将们,里面打得火热,尔等速速准备绳索,小张马上要逃出来了!”

    正说到这儿,门“呀”的一声开了,先是一条腿,后是整个身体冲了出来,张飞来了一个“玉带围腰”之势,将张任连手和腰抱入了自己的怀里,向两旁连声大嚷:“燕将们,来啊!”

    张任冷不防前面有人,被突如其来的大喊吓出了一身冷汗,回头见是张飞那有力的双臂紧紧地钳住了自己,顿时惊呆了。

    张飞像抱住了一件稀世珍品一样,放声大笑了起来:“哈……小张啊,老张终于捉住了你,看你还往哪里逃!”

    一壶酒,四碟菜,稍微也算充了点饥,比来时精力固然要好得多了。张任试图凭着这点酒力挣脱张飞的怀抱,大叫:“黑脸放手!”用尽全力仍是无济于事,两条手臂竟像铁杵一般坚固。

    张飞十分得意:“小张休要倔强,一壶薄酒怎能抵挡得了老张这千钧之力!”

    张任想,是啊,我已经三天三夜没吃了,他们都是吃饱喝足的生力军,就是两个也打他一个不过。再挣扎了几下,仍不能动弹,也就只能听任摆布了。

    此时,刘备、黄忠从屋里走出,汉军纷纷打起火种,将张任团团围住。张飞喝令:“弟兄们,将小张捆绑起来!”

    这些汉军手中拿着绳索走上前要绑,一看张飞面对面地抱着张任,根本无从下手,便对张飞说:“三将军请松手,待小人来绑!”

    张飞连连摇头说:“捉牢不容易,万万不能松手!”

    “那怎么绑呢?”汉军犯难了。

    “那有什么难的,将老张与小张绑在一起便了!”

    张飞的话引得众人都笑了起来。黄忠走上前去,将宝剑交给了刘备,两只手各起中、食、拇三指,起一个擒拿之势,在张任的脉门上使劲一捏,对张飞说:“请三将军放手便了!”

    张飞想,尽管张任落到了这般地步,毕竟是一员难得的虎将,为了捉拿他一个人,我家老师花费了这么多的心血,调遣了这么多的兵将,要是再从我们手中逃脱,前功尽弃,罪过非小。便叮嘱道:“老黄啊,不要放走了他,老张松手了!”

    “三将军放心便了!”

    黄忠手上这把劲的确不小,捏得张任只觉得双臂发麻。张飞一松手,张任本想趁此机会再挣脱此围,可两臂动弹不得,只能横下一条心犟住不被汉军捆绑。老将军屈起一条右腿,用膝盖骨抵住张任的后腰,稍一用力,便将张任的双手反剪在背后,喝令道:“军士们,绳索伺候!”

    汉军这才七手八脚将张任捆绑得结结实实。

    张飞笑吟吟地走到张任面前一拱手道:“小张啊,老张奉我家老师之命到此相请于你,望小张看在老张的黑脸上,屈驾前往。先受老张一礼!”

    张任此时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人玩耍的小猴,气恼攻心,见他刚刚弯下腰去,蓦地飞起一腿,“去吧!”

    这一腿踢着非死即残。当然张飞也是老资格,岂有不防他这一着。弯腰的时候两眼就盯住他的脚,此刻见他的脚刚动,便向旁侧一偏,十分顺利地躲了过去。直起腰来笑着对张任道:“小张果然腿脚凌厉,犹如电闪雷劈。幸得足下留情,老张才能足下余生。”

    张任此腿未踢中恨恨不已。

    时过午夜,刘备、张飞、黄忠各上马背,汉军将张任搀扶上马,荷戈执戟,前呼后拥,离了草屋,下得山岗而去。此地草庐自有汉军收拾,此话不提。

    一行人押了张任过金雁桥,张任不觉热泪盈眶。望着西蜀大片江山,就因自己不幸被执,早晚就会沦落刘备之手。金雁桥一仗失败,便成了千古遗恨。但觉目睹伤心色,耳闻落魄声。抵达雒城时,天已微明。但见:

    冷月寒霜萧瑟去,青烟紫雾婀娜来。

    欲知张任进了雒城降也不降,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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