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谋将周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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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小 乔(2/2)
    跟着这两人,周瑜来到一座不起眼的宅院,在一间不起眼的小屋见到了刘勋。

    刘勋是个仪表堂堂的中年人,两道浓浓的剑眉几乎要插到发鬓里了,满面红光,显得神采奕奕;三络长须飘散在胸前,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态;一双星目炯炯有神,顾盼之间,不怒而威;一套很普通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显得名贵了许多。

    刘勋显得并不很热情,但彬彬有礼,是个很清高但又极富修养的人,既不像周瑜想像中的暴发户,也不像土财主。

    “我到舒县来要处理一些琐事,听说你回来了,很想见一见你。只是你闭门不出,我们才一直没有这个机会。”

    “你们一直在跟踪我?”

    “不要说跟踪,我们很注意你的行踪。你离开淮江书院、周游天下的勇气,我很欣赏,如今看你还能这么开朗豁达,神采飞扬,就更佩服了。”他知道周瑜腹内饥饿,就叫人准备宵夜,“我也有点饿了,我们就简单地吃一点吧。”

    “阁下想见我,为何不到我家去找我呢?”

    “不瞒你说,我和令尊有点分歧。”刘勋话锋一转,“庐江人都排挤你,而我却很想请你到我的府上做客。以你的天赋和才学,到我府上,我保证你大有用武之地。”

    周瑜的不屑之态意于言表。

    在他眼里,庐江无英雄。英雄只有经过血与火的洗礼,才能脱颖而出。就算刘勋能控制整个庐江郡,也未必就是英雄。

    “多谢阁下美意,在下琐事缠身,闲暇时再到府上拜访,恭听请教。”

    刘勋并不死心:“在我的府上呆腻了,只要你能胜任,我可以举荐你出任庐江郡的地方官。我在朝廷还有几分薄面。”

    “真的吗?”

    “袁术,你听说过吧。”

    “当然听说过,袁家累代高官,四世三公,袁术和袁绍兄弟都是名扬天下的豪杰,为四海英雄所敬慕。”

    “袁术是我的好友,深得朝廷重用,任用一个郡内的小官是举手之劳。”

    “阁下的好意我心领了。”

    周瑜看不出刘勋有任何不悦之态,十分敬佩他的修养。一个不能修心养性的人,易怒易燥,任他多么才学过人,也难成大业。

    夜宵上来了,只是两碗牛肉面。

    “我吃得很简单,周公子不会介意吧?吃过夜宵,不一会儿就上床睡觉了,吃得太多,人会胖的。人一胖了,大脑和心脏的负担会加重,人就变得不那么聪明了。”

    周瑜听了,很有同感,就不介意了,反而有几分好感。

    他真是个与众不同的人。听说他虽然是无人不知的“隐形郡守”,但行踪很隐秘,所作所为鲜为人知。然而,刘氏家族在他的率领下却不断地发展壮大。

    牛肉面吃完后,仆人又送来两杯清茶,很普通的那一种。刘勋喝得津津有味,周瑜也就不在乎这茶的好坏了。在边喝边聊期间,刘勋有点心不在焉,似乎一边和周瑜谈话,一边又想着更重要的事情。一杯茶喝完,周瑜本想再喝,但刘勋已露出送客之意,他只好告辞。

    由此,周瑜对刘勋的好感又添几分:他是相当勤奋节俭的人,对物质生活要求不高,很注意节约时间,一看我无意替他效力,就不再多谈了。他至少不是个无聊的闲人,比那些自命清高的读书人强多了。

    若在以前,周瑜绝不会放过结交刘勋的机会,但现在他的心都被小乔占据了,一回到家,脑海里就涌现出关于他和小乔的种种幻想,哪里还容得下刘勋。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在一片温馨的感觉中进入了梦乡。这一夜,周瑜睡得舒服极了,醒来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他在被窝里还不愿意起来,闭着眼睛,想让种种美丽的幻想再次浮现在脑海里。

    “儿啊,你怎么还在睡。”

    一听是母亲的声音,周瑜还不肯睁开眼睛,想不到随后又传来了父亲的吼声:“小牲畜,快给我起来。”

    “又出了什么事?”周瑜被吓了一跳。

    “昨天晚上,你到哪里去了?”

    周瑜知道瞒不住了:“我到乔公家里去了。”

    “这件事以后再和你算帐,还有更严重的事儿。”周异声嘶力竭了,“你这个逆子,不把周家搞得诛灭九族,你就不甘心。”

    周瑜一时懵住了,不知父亲说的是什么事。

    周异抓起桌上的几本书,狠狠地砸向周瑜。如果不是周夫人抱住了他,他的拳头也会落在周瑜身上。

    “你还不承认,你说,你怎么和刘勋勾搭在一起的?”

    “我和他只是一面之缘……”

    “他可能是庐江郡最大的叛贼,你还到他的府上做客?还有小乔的事,以你现在的德行,还敢去纠缠小乔,周家的脸都叫你丢光了。”周异越说越气,咆哮着:“逆子,你收拾一下东西,马上给我滚出去,再不准你踏进家门一步。你今后是死是活,是叛贼还是色鬼,是去杀人还是被别人杀,都和周家没有半点关系。”

    这一回,连周夫人都没替周瑜求情。

    “儿啊,娘给你收拾东西,多给你带点银子。”

    周异一跺脚,转过身去,也流泪了:“不是爹心狠,我今天不把你赶出去,也许明天,周家会因为你而满门抄斩。”

    “好了,我走。”周瑜见此情景,知道一切都无法挽回了,大声说:“这个家,整个舒县就像一个密不透风的大笼子,都快把我憋死了。你们坐守一片天,都成井底之蛙了。外面群雄四起,充满了血腥,也充满了机遇,而舒县的人毫无忧患意识。爹,你的思想观念还和在洛阳一样,抱着一个腐朽王朝的大腿不放。这个王朝亡了,你能幸免吗?”

    “你这个畜牲,一张口就是谋反之词,你快给我滚出去。”

    “我会走的,但是,爹,我担心周家会因为你而被满门抄斩。”事已至此,周瑜索性把心里的话全说了,“刘勋励精图治,心机过人,窍取庐江郡易如反掌。这几年,陆康能震慑住刘勋,不过是靠朝廷的余威。可是如今,董卓掌权,残暴不仁,群雄不服,双方势如水火,迟早要有一场恶战,谁还会管庐江郡的事情。董卓为了笼络手握重兵的刘勋,一定会名正言顺地任命他为新的郡守。到那时,周家才可能有灭门之祸。”

    刘氏家族的历史,老一辈庐江郡人都知道。

    刘家的祖辈都是经商理财的高手,到了刘勋的祖父那一代,刘家良田数万亩,方圆百余里的每座大城市,包括舒县,都有他家的店铺,甚至是整条的繁华大街。刘家的佃户和仆人最多时竟达几万。有人这样形容,天上的鸟在庐江郡飞一天,都逃不出刘家的势力范围。

    朝廷派来的郡守在上任之前,要先到刘家拜访和请教,这是不成文的惯例。即使上任以后,也要看刘家的脸色行事,否则各项政令就很难落实。刘家的府邸是一座占地几十亩的豪华宫殿群,与其相比,郡守的衙门像小农舍。

    刘勋的祖父当了庐江郡十几年的太上皇,家族势力发展到了颠峰,十六个刘家嫡系子侄在庐江郡担任要职,上百名各级官员是刘家扶持的,只认刘家的纸条不认朝廷的政令。

    刘勋五岁那年的一天,庐江郡忽然来了数不清的官兵,和刘家关系密切的太守颜真被捕,罪名是接受贿赂,贪污枉法。新任太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刘家的子侄和亲信官员共一百五十七人全部撤职查办。一队杀气腾腾的官兵把刘勋的祖父“请”到了府衙的后堂,经过“协商”,刘家将一半的土地和财产无偿地奉献给朝廷,算是了事。

    刘勋的祖父从此闭门不出,一年后就逝世了,临死时告诫子孙,不许再扩充势力,以免朝廷猜忌,大祸临头。此后一连十几年,刘家子孙只好挟着尾巴做人。

    刘勋的父亲刘传,字玉臣,精明能干,满腹韬略。黄巾军起事后,朝廷独力难支,就鼓励各地组织武装,讨伐黄巾军。刘传抓住这个机遇,联合其它地方势力,以万贯家财做后盾,招募和训练了数万人的军队,保护了庐江郡的百姓不受黄巾军的骚扰。

    黄巾军的主力被消灭后,刘传觉得刘家天下的衰落无可挽回,就暗中招兵屯粮,图谋大业,想不到在一次出游时,遭到黄巾军余部的偷袭,被流箭射死。

    刘传刚死,陆康就任庐江郡守,刘勋苍促地继承了家族的领导权。

    周瑜这次被赶出家门,却舍不得离开舒县,就到离水川居最近的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在临走前,我至少要见小乔一面,好好谈一谈,不管结果如何,我要让她知道我的相思相求。

    天天吃住在客栈,总非长久之计,要赢得小乔的心,更不能决定于朝夕,这可如何是好?在舒县,我赚不到一文钱。爹若知道我还在舒县,而且是“色”心不死,会把已经给他的钱再要回去,就连娘也不会拿钱来支持我去骚扰水川居。

    这可怎么办?唉!不管那么多了,只要能天天见到小乔,任何事情都不重要了,能挨多久就挨多久,其它的困难和危险都不想了。人生一世,朋友多多,知己却难求,何况是红颜知己。舒县这么多饱读诗书的人,无一人能理解我,唯独小乔而已。

    长这么大,周瑜一直背负着沉重的理想,一日三省,如履薄冰,还从未如此浪漫过。夜里睡不着,他坐在水川湖畔的石板上,望着夜空闪耀的群星,也望着水川居,直到天亮。

    他忽然产生了一股直觉:小乔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是对我的勇气和辛勤的奖赏,甚至是帮助我成大业的贤内助。

    原来,爱情的感觉这么美妙。以前听了那么多男男女女为情而死的故事,都当作耳边风,如今才深切地感受到这些故事不是编出来的,更不是无聊的。只要能娶小乔为妻,厮守终生,那真比神仙还快活,此生足矣。

    男儿应该建功立业,光宗耀祖,但爱情也可以兼顾。功业和爱情是冲突的,但还没有到有你没我,有我没你的地步。若能得到小乔的心,我会更有激情和活力。小乔绝对是世上的唯一,错过之后就再也不会遇到。人活着为了什么,无非就是幸福,功成名就之时,错过了小乔,我也不会幸福。

    苦心人天不负,到了第十一天,周瑜终于看见小乔出来了,并在水川湖畔堵住了她,像是偶遇。他想大胆地抓住她的手,直抒心中的爱慕之情,却始终鼓不起勇气。

    小乔见了周瑜,表情好惊喜,没等他开口,就先说话了。

    “我听说你又被赶出家门了,你现在住在哪里了?”

    周瑜早就想好了借口:“一家客栈里。我要把这两年的游历记录整理出来,这很重要,所以还不能离开舒县。”

    “客栈里人多声杂,你能静下心吗?”小乔的表情是很关心周瑜的,他的心被丝丝缕缕的甜蜜包围住了,“不如我给你找个地方住吧。”

    周瑜听了,直有种飘飘欲飞之感,差点晕过去:“真的?”

    小乔一挺胸膛,故作粗声地说:“我小乔行侠仗义,扶危济贫是出了名的,区区小事,何足道哉?等你功成名就,请我痛饮三杯就行了。”

    周瑜想不到小乔这么有趣,开心得大笑,笑声如行云流水。

    小乔真的很侠义,刚到舒县时,遇到一个恶霸欺压一对陈家兄妹,伪造契约,欲强买陈家的十几亩良田。小乔看不过,就替陈家兄妹出头,找到县令华不实。华不实就很认真地审理了此案,弄清了真相。陈家兄妹对小乔十分感激。

    陈家在舒县有一座宅院,是祖上发达时建的,如今只有大哥陈虎夫妇和小妹陈香居住,很空旷。他们不喜欢周瑜的恶名,但看在小乔的恩情上,很热情地给周瑜收拾了两间屋子,一间做书房,一间做卧室。

    小乔亲自动手,将周瑜的书房和卧室装饰得赏心悦目。

    她在周瑜书房的窗子上吊了两块玉佩,碧绿色的,风一吹就相互撞击,发出的声音极悦耳。在周瑜的书桌上摆了一个花瓶,却不插花,而是一种很常见的麻香草,细长又青绿,插在水中比在土中更鲜嫩,还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这些小创意并不费时费力,却给书房带来许多灵气。

    小乔将晒干的花草缝在一个包裹里,放在周瑜的枕下。他一躺下,就能闻到一股花草的香味,就像被催眠一样,一觉醒来,疲劳尽去,精神好极了。

    周瑜从小只想着建功立业,光宗耀祖,生活很简单,衣食住行都很随意,既不懂生活情趣,也不解风月之情。小乔则恰恰相反,一件很不起眼的小东西,被她稍加修饰,就能产生一种别致的美,令周瑜眼睛一亮,心灵一动。

    小乔很会观察和发现生活中的美,一片很普通的树叶,被她一赏析,周瑜会猛然发现:原来这小小的树叶也这么美。

    每到饭时,陈家小妹会把可口的饭菜送到周瑜的书房。周瑜要给陈家饭钱,想不到小乔早就给过了。小乔还给周瑜缝制了青、白两套衣服,款式很新潮,又合身。

    一连数日,周瑜都像生活在梦境中,脑海里充满了甜蜜的幻想,书倒读得极少。一页还未读完,思路就被小乔的音容笑貌冲断了。

    “小乔,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等你功成名就时,别忘了请我多喝几杯。”小乔又严肃起来,柔声地说:“公谨,你千万要挺住,不可以泄气,以你的性格和学识,必定会有大的作为。”

    周瑜大胆地抓住她的手,目光灼热起来:“小乔,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

    小乔脸一红,挣脱了他,表现了娇柔的女儿羞态:“你别胡思乱想啊!我对每个人都这样的。”她见周瑜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又莞尔一笑,“你看似很聪明,有时也傻里傻气,呆头呆脑的。你读书累不累,要不要出去走走?”

    “好啊!”周瑜几乎跳了起来。

    “慢着,你要换件衣服,就那件我送给你的白色儒衣吧。你看你这件衣服,袖口脏兮兮的,前胸皱巴巴的,跟你出去太丢脸了。”她不由分说地把周瑜推进了卧室,等他换好衣服出来,她看了看,还不满意,“还要梳一梳头。”

    “不用这么麻烦吧,不过是上街而已。”

    小乔专横地把周瑜按在椅子上,解开他的头发,用自己的绿玉梳子替他梳头。周瑜象征性地反抗一下,就顺从她了,心中的甜蜜无法用言辞来形容。

    “呀,你的头这么脏,几年没洗头了,快从实招来。”小乔一边梳,一边皱着眉头。周瑜从铜镜中看她那滑稽而又可爱的样子,真想转身触摸她。

    “我是五天前洗的头。”

    “五天没洗头了,还能说出口,真是天下第一厚脸皮。但你不用害怕,我今天不会逼着你洗的,但下不为例。”她把周瑜打扮得衣着鲜亮,风采照人,又站在几步之外看了一会儿:“马马虎虎还过得去。”

    为了避人耳目,小乔穿上一套很肥大的男装。逛街回来,小乔到菜市场,买了鱼虾和青菜,回到陈家,她亲自下厨,烧一桌色香味俱佳的菜。周瑜吃起来,香味无比。这一天的日子太美好了,给个神仙也不换。

    这种日子过了一个月。在此期间,每隔几天,小乔总能从家人的目光下面逃到陈家,和周瑜幽会。周瑜的情绪起伏极大。小乔来了,他就快乐似神仙,小乔一走,他就陷入相思的苦井,茶饭不思。

    即使和小乔在一起的美好日子,他心中也隐藏着不安和焦虑,因为很多要做的事情都耽搁了。以前,他辛劳了一天,精疲力竭,倒在床上睡着很香。但现在,他和小乔快快乐乐地过一天,上了床就会想起该读的书没读,该写的文章没写,就睡得不香不甜。

    有一天,周瑜在野外被一幕景色吸引住了:湛蓝的天空飘着洁白的云,大片大片的绿草地生机勃勃的,是那么的清新鲜美。忽然,一对放牛娃出现了,他后面跟着一个黄衫少女,二人低头私语,亲密无间,时而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

    这是一对极普通的村男村女,过的是清贫而又轻松的生活。男的不是风流倜傥,没有建功立业的沉重包袱,女的容貌平平,没有妻以夫荣、母以子贵的想法。他们是低贱的人,也没有太多的礼法束缚,反倒活得逍遥快乐,想见面就见面,想说笑就说笑。这种人性的张扬和自由,一下子感染了周瑜,竟然羡慕起来。

    多好啊!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地享受着人生、爱情和这天空、白云和草地,即使明天被乱兵杀死,又有何妨?无人会不死,多活几十年,操劳烦恼每日伴随,有何意义。一生到老,被动做人,你争我斗,诬讦诽谤,数十年转一转眼,就成荒冢枯骨,生前被功名所累,死后同样化为尘土,功名伟业又有何意义呢,倒不如逍遥人生,放旷自然,潇洒地爱一回。

    啊呀!我怎么会有如此想法呢?英雄的雄心壮志在美女的柔情面前,真的这么容易就付诸东流吗?古今有多少帝王和英雄,一旦美女在怀,就从此走了下坡路。我可不能重蹈他们的覆辙。我要既得到小乔的柔情,又不能丧失雄心壮志。但我的精力是有限的啊!陪了小乔,就不能读书思考。她陪我一天,我一连几天都无心思读书。这可怎么办呢?

    周瑜对此十分矛盾和自责。

    舒县发生了一件大事,将周、乔两家都牵扯进去了,打断了周瑜对小乔的相思相求。

    以张勋为首的地方势力,向郡守陆康发出挑战。乔公和周异都是京官,一个是陆康的恩师,一个曾是陆康的智囊,自然站在陆康这一边,反对地方割据。

    刘勋苍促地接过父亲的重任,一方面要面对家族内部的挑战,一方面觉得东汉王朝还没有彻底腐朽,割据的时机还不成熟,就韬光养晦,暂时臣服于陆康。

    正如周瑜所料,董卓进京后,刘勋分析了天下大势,觉得此时已非彼时,就大胆地向陆康发难。他在三千家兵的簇拥下,杀气腾腾地去府衙拜见陆康,将他一家人软禁起来。

    一天夜里,刘勋命令早已卖通的守卫城门的亲兵们打开城门,两千刘家的子弟兵偷偷开进城,兵不血刃地控制了舒县,华不实糊里糊涂地成了俘虏。那天正赶上周侬不当值,才幸免于难,但他接到通知,不许出家门,否则杀无赦。

    刘勋没有用血腥的手段来肃清异已,只是将他们软禁起来,并表示,不和刘勋为敌者,既往不咎,留下的仍然重用,不愿意留下的可以离开。华不实的追随者们闻知,敌意顿消。仁者无敌,公理自在人心。宽恕往往比屠杀更有利于庐江的稳定。

    华不实、周异和乔公等人希望舒县的百姓能揭竿而起,结果却令他们心寒不已。舒县人非但不反抗,反而热烈欢迎刘勋进城,一见到刘家的子弟兵就面露喜色,甚至还热情地搭讪。

    这是什么原因?

    原来,华不实每年都向朝廷进贡大量钱粮,百姓们不堪重负,十分不满。刘勋则不主张庐江人向得无可救药的朝廷进贡,用庐江人的血汗去喂养贪官们。百姓们都相信,刘勋掌权后,会免去许多赋税。

    守卫舒县的兵卒皆是庐江郡人,早就对陆康和华不实等人不满了,一遇到刘家兵就主动缴械,还上前拥抱,甚至索性倒戈。

    周家是舒县数一数二的保皇派,刘勋要杀一儆百,周家是首选。

    周瑜顾不得父子之间的恩怨,把小乔暂抛到一边,赶回家中,只见家中一片恐慌,就连一向宁折不弯的周异也低着头,一言不发。

    周异不是怕死,而是看到了朝廷民心不再而恢心。他以天下百姓为重,想不到百姓们却抛弃了他,甚至才发现自己原来是百姓的敌人。这个打击太大了。

    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庐江郡这么大,刘家能有多少人?周异也不得不承认,是庐江郡的百姓帮了刘勋。

    有一件事情在庐江郡流传很广:永兴二年,庐江郡连续两年大旱,农粮欠收,汉桓帝骄淫穷奢,百官贪赃枉法,致使国库空虚,无粮救灾。当时的庐江郡太守范景为了升官,不顾庐江百姓的死活,仍然将本该救灾的存粮强行送往洛阳。许多灾民因阻拦运粮队而死于刀枪之下。而在那场旱灾中,刘家九万家佃户无一人饿死。百姓们都愿意租种刘家的田地,因为刘家能做到三点:丰年得以小康,平年得以温饱,灾年得以不死。这个要求并不高,,但朝廷就做不到。在那场旱灾中,刘家还拿出几万石的存粮救济附近的乡亲们,当时是写了借据,丰年时还要归还。即使如此,百姓们也是感激不尽。

    周异一下子衰老了许多,天天闷在屋里,很少说话,也不赶周瑜走了,家事都交给周夫人处理,有激流勇退之意。周夫人遇事当然要找周瑜商量。周瑜成了周家的新主人,事事都要操心,暂时顾不得小乔了。

    刘家兵占领舒县的第四天,周瑜就收到了刘勋的一封信,请他到府上做客。

    周异闻知,一言不发,既不赞成,也不反对。周夫人不知是福是祸,也不敢表态。周侬主张周瑜投靠刘勋,他觉得这是周家翻身大好机会。

    “天下大势,晦暗未明,不可轻举妄动,还要韬光养晦,做一个伺机而动的隐士吧。何况我还要将两年的周游记录整理出来,不想让琐事缠住。”

    “刘勋在庐江郡的政权也不会长久吗?”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以往刘勋是在暗处,面对的只有陆康,如今在明处,既要面对汉王朝的明枪,又要面对邻近豪强的暗箭,稍有一不慎,就有灭门之祸。饿死的骆驼比马大,以庐江一地之众,还不能对抗一个至今仍被天下人公认的朝廷。若是有人垂涎庐江,假借朝廷的名义来讨伐他,兵马未动,在道义上他就理亏了。”

    周侬说:“你说过,董卓专权,朝野两派势如水火,根本无力顾及庐江。庐江郡兵精粮足,民心合一,环顾四方豪强,谁敢图谋呢?”

    周瑜一声冷笑:“我周游天下,见过各地的精兵强将,刘家兵无法与之相比。庐江郡粮足,兵却不精。庐江人过惯了安乐日子,民风贪逸享受而少勇猛坚韧之气,又无作战经验和心理准备。秦楚之地,战乱不断,百姓生活清苦,因而民风强悍耐劳。董卓的兵马不多,但能进京掌权,对抗天下英雄,原因之一就是凉州地处边疆,士兵多是牧民,饮奶食肉,体格剽悍,性情粗犷好战。庐江兵遇到凉州兵,若不能聚集数倍于敌的兵力,必败无疑。富庶之地和贫瘠之地相争,失败的例子并不少见。民富并不一定兵强,在乱世之中,兵不强,民富焉能长久。”

    接着,周瑜进一步分析了庐江郡的军事力量:“庐江富庶安宁,这说明了刘勋有治国之才,但他从未领兵打仗,还不是帅才。经过黄巾之乱的洗礼,磨练出许多帅才,如曹操、袁绍、公孙瓒、孙坚、董卓、朱隽、卢植、皇甫嵩等人,军事才能无不在刘勋之上。没有精兵和帅才,就不会有能征善战的大将。兵不精,帅不才,将不勇,庐江的强盛和安全从何谈起。”

    “二弟,刘勋手下无大将,不正是你大展身手的好机会吗?”

    “看似如此,其实不然。我年少无望,刘勋的门客逾千,他不可能委重任于我。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即使刘勋把军队交给我,兵不精,将不勇,这仗也没法打。成大业是一个好班底齐心协力之功,非一人之力。何况我还要晨读夜思,不想马上出仕。”

    周瑜婉拒了刘勋的礼遇,刘勋也不强求,并任命他的结义兄弟黄泰为舒县县令。

    刘勋消除了外忧,就着手根除内患———境内的保皇派。他要把庐江变成庐江人的庐江。

    他的策略极高明,他不直接打杀,而是煽动庐江人对京官们的仇恨情绪,把庐江人以往的苦难都推到他们身上。是他们把庐江人的血汗榨取出来,供洛阳的王公皇族们挥霍。这并非是捕风捉影,庐江人深有同感。

    其实,陆康向朝廷进贡钱粮,本意是维护国家的稳定,造福百姓,但客观上却助长一个腐朽的王朝更加腐朽。

    周家有两千多亩土地,五百多家佃户。周异夫妇极富善心,每逢灾年都自动减租,从不威逼佃户。即使如此,受到煽动的佃户们还是到周家的门口闹事。他们得到了暗示,只要周家屈服了,他们所种的土地就归自己了。对此,都是庐江人的官兵们不闻不问。

    刘勋并非只针对周家。庐江郡属于保皇派的地主有百余家,都面临破产的局面,度日如年。

    一天夜里,周异忽然觉得胸口一阵剧痛,没等医生进门,他就断了气。

    周瑜赶到时,见父亲虽然断了气,但还睁着眼。

    周瑜抱着父亲大哭:“爹,我知道你想对我说什么,你就放心走吧,我一定会光宗耀祖,重振周家昔日的辉煌。”

    按习俗,周瑜至少要在家守孝三年。

    陆康被罢了官,刘勋没有加害他,只是一直软禁着。

    天下大乱,但毕竟还姓刘,各地豪强争权夺利,还是有许多顾虑。刘勋以一郡之地,还称不上是大割据者,更是小心,免得授人以柄,招来灭门之祸。

    刘勋很想得到朝廷的正式任命。名正方能言顺,言顺方能令行。名不正,又无实力对抗大割据者,随时都有被征伐的借口。

    为此,他派人入京,花重金贿赂了几个朝廷重臣,皆被拒绝。朝中大臣们相互争斗,但他们都喜欢陆康这样一心一意替朝廷效力的地方官,对拥兵自重的地方豪强十分痛恨。

    就连独揽大权的董卓也是如此。他为了在洛阳站稳脚跟,竭力笼络朝中贤能之臣,对他们的意见也十分重视。

    陆康被软禁的第二天,就咬破手指,给朝廷写了封血信,细述了庐江郡发生的一切,若姑息刘勋之流,各州郡一定会争相效仿,朝廷的崩溃瓦解之时,就在眼前。

    陆康年年进贡大量钱粮,在朝中名望极高,朝中大臣都很同情他,一齐请求董卓,派兵平乱,维护朝廷的权威。

    董卓也喜欢对朝廷忠心耿耿的人,痛恨拥兵自重的地方豪强。他又听说了刘勋与袁术的关系十分密切,更是不安。袁术和他的堂兄袁绍依仗着袁家累代高官,四世三公,门吏故人遍布天下,一直暗中和董卓作对。

    董卓顾忌袁家的势力,就睁一只闭一只眼,暂时不计较。如今却听说刘勋很可能是袁家的外援,很想派兵去平叛,只是他树敌太多,实在无兵可派,就以献帝的名义下了一道圣旨,大力褒奖陆康的功绩,称他是国家栋梁,若有不测,朝廷必将深究此事。

    这道圣旨先落到刘勋之手,他看了,惊愕了半晌,好久不发一言。

    更令刘勋想不到的是:数日之后,他又接到了袁绍和曹操的来信,二人都警告刘勋,不要伤害朝廷重臣,除了陆康,还包括乔玄和周异等人。

    这一刻,刘勋才知道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道理,只好派人火速求教于袁术。

    袁术叫刘勋不要过于张扬,只要掌握了实权即可,不要急于谋求郡守之位,并建议他仍让陆康任太守,在他的监督下处理公务,静观时变。时局千变万化,做什么事最好是两手准备。

    袁术也给陆康写了封信,要他和刘勋友好相处,一起替朝廷出力。

    事已至此,刘勋如履薄冰,不敢不信袁术之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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