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守卫曹府的参将送来曹爽的书信。
司马懿笑道:“哦,看来他还不甘寂寞哩。有什么事儿?
拿来我看。”他接过书信,一看,笑得更厉害啦。“来来,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你们看看,他做的是什么文章?”
司马师接过,与大家念了,说:“哼,他们锦衣玉食,花天酒地过惯了。就多饿他们几天吧。”
蒋济说:“他这是投石问路。我们不必打草惊蛇。”
司马懿说:“蒋大人所言极是。我们就给他来个缓兵之计吧。其实,就是对死囚也该优抚一下的。昭儿,你去给他们送些米面油盐和猪牛羊肉吧。”
当司马昭押着粮食和肉菜送去时,曹爽高兴地流下了热泪,不住地对弟弟和家人说:“看看,我说太傅面慈心软,不会食言吧?我说太傅素来仁厚待人吧!怎么样,这不应验了?其实,咱府中的鸡鸭鱼肉半年也吃不完,我曹爽做富家翁算是做定了。”
这边曹爽在做着富家翁的美梦,那边在密锣紧鼓地收集他谋逆的罪证。
司马懿成立了专门审理曹爽谋逆罪行的班子。他亲自挂帅,让刑部尚书陈泰和吏部尚书何晏当副手。
何晏不是曹爽的心腹吗?怎么能当副手?司马师、司马昭就坚决反对。司马懿也不多说,只说是经圣上核准的,就宣布了出去。
何晏猛听到这消息,半信半疑。太傅一向恼恨我是曹爽的人,怎么会让我参与审理此案?及至得到确信,悬着的一颗心才落了地。看来,太傅真是肚量大。不,还是因为我的学问深,名气大。我是当代名儒,玄学领袖,武帝女婿,岂能小觑?
他便飘飘然起来,忘了自己干的坏事有多少了。他可没想到司马懿让他参与审案,一则因为他是吏部尚书,熟知朝中官吏的情况,对一网打尽曹爽一伙有用;二是因为他熟知曹爽核心集团的秘密;三是因为他嘴没遮拦,一打开语匣,便会滔滔不绝他讲个天昏地暗。这样,既使他想隐瞒一些罪恶也办不到。言多有失,说不定啥时就露了馅。
果然,何晏卖力地为司马懿出谋划策道:“太傅,曹爽与宫中黄门张当关系最为密切,张当不仅挑选宫中才人、乐师和私拿宝物供曹爽淫乐,还经常向曹爽通报宫中情况。太后被迁永宁宫,就是张当的主意。因此,大将军,不,曹贼待张当比亲兄弟还亲。只要抓来张当,不怕曹贼不低头认罪。”
“你说的可是实情?”
“下官就是有老虎胆,也不敢欺瞒太傅。只是,下官这两年也被曹贼拉着,沾了一身臊。还望太傅谅及下官若衷,宽恕下官。下官定然孝敬太傅如父母,为太傅效犬马之劳。”
司马懿看着面部表情生动的何晏,心里一阵恶心,可脸上却笑吟吟他说了句:“好,很好!”
何晏听了,也顾不上琢磨太傅的话是夸他表现的好,还是指他提供的情报好,脸上绽开桃花般的谄笑。
当下,司马懿责令廷尉收捕张当,严加刑问。张当见大势己去,养尊处优的皮肉抗不住鞭子棍子,便供称:“曹爽兄弟与尚书何晏、邓钚、丁谧、司隶校尉毕轨,荆州刺史李胜等,多次在曹府密谋篡政,拟在三月间举事。”
司马懿闻听大喜,认定这是处置曹爽的杀手铜。便分别传讯丁谧等人。
尽管这伙浮华友订立了攻守同盟,但怎禁得分开刑讯?
连唬带吓,一个个防线便都垮了。不几日,俱都签字划押,供认三月谋反不讳。司马懿下令收捕曹爽兄弟,一齐长枷钉了下狱。在曹府搜出先帝捷好才人数十人、太乐乐器、珍玉宝玩无数,以及与帝王一样华丽的车舆。
城南门守将司蕾告称桓范矫诏骗关出城,诬太傅谋反。
司马懿传桓范。桓范供认不讳。
司马懿向旁边的何晏:“何大人,你说应该给桓大人定个什么罪呀?”
何晏毫不犹豫他说:“大魏律令,诬人反坐。他既血口喷人诬太傅谋反,理当以谋反罪论处。”
司马懿点点头,扭过脸来对桓范道:“桓大人,判你谋反罪可服?”
桓范斜了一眼何晏,喉管中咕哝出一个字“狗!”便扭过头去,闭目不语。
何晏一张粉脸刷地通红。怒道:“好你个老贼。看是你的脖子硬,还是大枷硬。来人!”
“不必戴枷了。”司马懿挥手说,“念他是老臣,不必再受皮肉之苦了。”
何晏喝道:“老贼,还不快谢过太傅?”
桓范依旧梗犟着脖子,闭目不语。
司马懿轻轻叹了口气。此时,如果桓范稍稍表露出一点臣服的意思,他就会放了他,让他官复原职。
他见桓范丝毫没有悔改的意思,便吩咐将桓范带下。疲倦他说了句:“案子总算有个了结啦。”便微闭双目,靠在太师椅上养神。
何晏听到案子已经了结,心中格登一喜,小心他说:
“太傅辛苦啦,还是回府安歇吧。”
“嗯?”司马懿摹地睁开双眼,诧异地问:“你怎么还在这里?”
何晏心中诧异,嘴上却小心他说:“太傅没有让下官走,下官不敢擅离职守。”
“噢?哈哈哈……”司马懿猛然大笑道,“老夫真是老糊涂了。圣上已依准将曹爽一伙叛贼处以极刑,只是……我与圣上议定的共有九个家族该诛三族的。这九个家族……”
何晏忙接道:“这九个家族嘛,待下官一一算来。”他伸出毫无血色的细长手指,说一个扳到一个,“曹爽、曹羲、曹训、丁谧、毕轨、邓飏、李胜、桓范……还有,还有……”
他拧眉思索着,怎么也想不出第九个。
司马懿笑笑,说:“你怎么也糊涂了?再想想。”
何晏脑海中突然掠过一道阴影,讪笑着脱口而出道:
“莫非还有……下官我吗?
司马懿双手一拍:“哎呀,你好聪明,正是。”
何晏一听,还以为是太傅拿他寻开心。可是再看太傅的神情,根本不象。便急跪下磕头求饶道:“哎呀,太傅饶命,我一句尊太傅如圣人。这一阵子又如此尽心卖力,还不能将功折过吗?”
“哈哈,你说我是圣人?”
“你是当今无愧的圣人,德比尧舜呀!”
“是么?我听说你的学问最核心的有西部分。一是无为而治……”
“对,对。太傅如饶我一条命,我宁肯被贬为庶民。”
“其二是圣人无情。你既认为我是圣人,我岂能有情?”
“啊?!”这才是木匠戴枷。何晏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圣人无情”的观点此刻成了自己送命的依据。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何晏眼一花,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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