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幕凄凉宝剑篇,羁泊欲穷年(5)
李商隐对这位敢于直言的师友一直很敬佩,在此遇见自然十分惊喜。他们各自辗转了千里万里,如两朵云于天地之间不期而遇了, 所以李商隐欢喜地感叹“万里相逢欢复泣”。惊喜过后两人不免同声感叹,谈起此时重碇危樯似将沉没的大唐朝廷,都有末世之感,凤巢西隔九重门,贤士失志,难以还朝。
告别刘蕡,李商隐回到桂林。怀乡思归、想念家室,成了他生活的主要内容。常常登上北楼,看春景灿烂,想人生只剩强欢,花朵日放夜闭自不留情,酒也不能慰寒。长安天高地远,我登楼倚危栏,北望故乡——“春物岂相干,人生只强欢。花犹曾敛夕,酒竟不知寒。异域东风湿,中华上象宽。此楼堪北望,轻命倚危栏。”
高楼倚望,也不见故乡,所以李商隐又写《思归》——“固有楼堪倚,能无酒可倾。岭云春沮洳,江月夜晴明。鱼乱书何托,猿哀梦易惊。旧居连上苑,时节正迁莺。”
有楼可倚又如何?有酒可倾又如何?我还是要在这潮湿的岭云里,归书难托鱼,归梦易猿惊。想象此时的长安,正是春光旖旎时。
其实李商隐写危栏,又何止在说望乡。他现在所依凭的幕主就像一座危楼,而他一直都未抽身离去,要陪着他们一起倾城。所以这个时候看他“轻命倚危栏”,尤显悲壮。
848年,在朝廷捏造罪名将李德裕贬为潮州司马后,作为李德裕的重要助手,郑亚也被贬为循州(今广东惠州东)刺史。接到贬旨后,郑亚让李商隐撰写了两封无罪书,上陈刑部侍郎和大理寺卿。李商隐用愤慨的言辞直抒胸臆,为郑亚申冤情辩污诬,在识时务者当明哲保身的大形势下,他却投笔似箭,直指苍穹。
犹如在暗夜里沉没的影子,李商隐没有朝着众人所向的光亮处奔去,而一个人在愈来愈深沉的夜里不停走下去,终将在黑暗里彷徨于无地……
其实说时运也罢、说自身的选择也罢,李商隐并没有选择余地。处在那个黑与白各执一端的时代,谁又能在仕途上独善其身?而李商隐只选择了一个可依附其信仰的人,无论那人在明在暗,绝不谋他途,哪怕陪着他一起在黑夜里陷落。而当信仰失去后,李商隐就如被困在梦幻与现实之间的孤魂飘零……
郑亚即将离开桂林之时,李商隐将自己失落的心境托于一曲《木兰》。他说:花因凄愁而有倾国色,想那西施也因心痛颦眉而倾城。此花之美,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身轻可凌波,如烟不堪衣重。可是这样美的花,却不见紫丝布幛迎,油壁车来送。自己亦如木兰,含芳于桂岭僻远之地,那身居京城莲塘者已对我疏远,即使自己可媲美巫山神女又能如何?——《木兰》:
二月二十二,木兰开坼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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