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毕竟不能假设,但历史却可以创造。张之洞不是幻想家,而是力行者,他“矢抱冰握火之志,持危扶颠之心,冀挽虞渊之落日”③,兴灭继绝,使中华“庶政百能”,对西洋“驾而上之”,他为此奔走呼号,辛勤劳作,其成败得失,留待后人评说。我们今天有充足的理由和证据来分析张之洞思想言行的新旧杂糅、自相矛盾,却无法否认张之洞在中国近代历史进程中的巨大份量——
作为政治家的张之洞,在“国步维艰,外患日棘,民穷财尽”的历史条件下,宵衣旰食,励精图治,确实有所作为,其实绩颇耸动中外,日本名臣伊藤博文(1841—1909)称其为中国第一能办事之人,实非过誉;然而,对于政治制度层面的变革和激烈的社会革命,张之洞又持不共戴天态度,故尔清末革命党人斥其为附鳞攀翼的汉奸,恨不能将其“头置于胯下”①,也是自有缘故的。作为思想家的张之洞,则在古今中西大交汇的浪潮中殚精竭虑,因革损益,留给后世一份丰富而驳杂的遗产。方面,张之洞对新文化、新思想的技术一艺能层面给予充分的接纳,表现出颇为大度的宽容和开明,这在其《劝学篇》的外篇中表述得酣畅淋漓;另一方面,他对新文化、新思想的政治—伦理层面又加以排拒、否定,口诛笔伐,展开殊死较量,《劝学篇》的内篇正显示了他卫道的执著和激昂。从结构上分析,一种文化包括外缘和内核,技术—艺能层面属于外缘,政治—伦理层面属于内核。张之洞作为以”保教”为职志的思想家,最大特点在于,当他感受到“圣教”受到根本性威胁时,企图通过变通其外缘来达到捍卫其内核的目的。他的这种努力的理论表现就是对”中学为体,西学为用”这一时代“流行语”作出系统的阐发。他所钟情的这一文化范式具有相当大的涵盖性,虽有严复(1854—1921)、何启(1859—1914)、胡礼垣(1847—1916)等启蒙思想家对这一文化范式及时驳诘,但仍为众多的人们所认同,直至二十世纪初叶仍然如此。以“五四”为开端的新文化运动,以及此后数十年间,经过全民族吞吐融会古今中西文明成就的实践,方逐步突破“中体西用”樊篱,告别张之洞时代,但仍不能说张氏的思维模式己全然成为明日黄花,兼通中两的陈寅恪直至二十世纪三十年代还宣称自己的思想言论未能脱出其轨道,就是一个例证。
①见1907年《民报》特刊《天讨》所载”现代汉奸之真相”图片。
①同时说,讲到轻工业,不能忘记张謇;讲到化学工业,不能忘记范旭东;讲到交通运输业,不能忘记卢作孚。转引自丁守和:《关于近代史人物研究和评价问题》,《近代史研究》1983年第4期。
②陈寅恪:《冯友兰中国哲学史下册审查报告》,《金明馆丛稿二编》,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版。1927年王国维自沉昆明湖,陈寅恪作挽词曰:“依稀廿载忆光宣,犹是开元全盛年。海宇承平娱旦暮,京年冠盖萃英贤。当日英贤谁北斗,南皮太保方遇叟。忠顺勤劳失素衷,中西体用资循诱。”可见陈氏对张之洞的景仰和对“中体西用”思想的服膺。
①《孟子·万章下》。
①《劝学篇·序》,《全集》卷二百零二。
②《劝学篇·内篇·同心第一》,《全集》卷二百零二。
①《全集》卷七十,奏议七十,《遗折》。
②《劝学篇·序》,《全集》卷二百零二。
③郑振铎编:《晚清文选》,上海书店1987年版,第218页。
①《劝学篇·内篇·知类第四》,《全集》卷二百零二。以下引《劝学篇》不标《全集》卷数。
②《劝学篇·外篇·益智第一》。
①
②《劝学篇·外篇·益智第一》。
③胡钧:《张文襄公年谱》,以下简称胡编《年谱》,北京天华印书馆民国二十八年版,甘朋云序。
①[清]宝鋆等辑:《同治朝筹办夷务始末》卷九六,第17页。重点号为本书作者所加。
①《海国图志叙》,《魏源集》,中华书局1976年版。
①见《张文襄公全集》,以下简称《全集),北京文华斋刻本,1928年版,卷二百二十四,诗集一,《海水》。
②《全集》,卷二百一十二,古文一,《殿试对策》。
③《同治朝筹办夷务始末》,卷四十七,第24页。
④辜鸿铭:《张文襄幕府纪闻·清流党》,岳麓书社1985年版。
①《全集》卷二,奏议二,《边防实效全在得人折》。
②《全集》卷八十九,公牍四,《延访洋务人才启》。
③见辜鸿铭:《张文襄幕府纪闻·清流党》。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本章未完,请翻开下方下一章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