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人们指责罗伯托·罗西里尼,说他几乎毁了褒曼。而褒曼却认为在那些日子里是她毁了罗伯托。罗伯托为了追求她,违反了一切常规,自己处在极其困难的境地……他们的婚姻之舟碰到了暗礁。
在同罗伯托相恋岁月里褒曼步入了中年。她说,他俩有着极为快活的时刻,但是两个人结成伴侣,目的是为了赚钱,从这一点来说,他们是彻底失败了。虽然赚钱并不是罗伯托追求的最终目标。他们在一起拍摄的每一部片子都没有上座率。意大利的金色的油同瑞典的耀眼的雪水岂能混合?
褒曼的老朋友琼·雷诺阿挽救了她。在好莱坞时他们建立了诚挚的友谊。她常对雷诺阿说:“我们一定要合作拍片。什么时候能一起合作呢?”他总是很有分寸地说:“不行,英格丽,时机不成熟。对我说来,现在你太红了,不过我可以等待,等你名声下降一些我们再合作。好莱坞的演员都有类似经历,一会儿红得发紫,过后又每况愈下。现在你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你会暂时保持这种地位。不过我要等待,等待观众对你降温。那时我定会张开网在下面保护你的,到时候我一定拿着网接你。”
雷诺阿终于到圣玛丽奈拉来看望他们。他说:“英格丽,时间已经到来,我把网准备好了,希望你能来巴黎同我一块拍部片子。”
褒曼说:“这不行啊。罗伯托不让我同别人一块拍片子。”
他看了看褒曼又笑了。“我要同罗伯托谈谈,”他说。完全出褒曼的预料,罗伯托说:“这个主意太好了,你一定要同雷诺阿合作。”这就是褒曼去巴黎拍摄《海伦娜和男人们》的酝酿经过。罗伯托原先打算去印度拍一部影片,并作了长期安排。为此他改变了主意,也许因为雷诺阿是罗伯托所尊敬的世界上少数几个导演之一,他对雷诺阿很放心。
在巴黎,雷诺阿任导演,他和梅尔·费勒、琼·马雷斯、珍尼德·格雷科一起合作拍片,取得了极佳的效果。人们说这一年冬天是欧洲百年来最寒冷的一个冬天,可是孩子们同褒曼在一起,使这个冬天充满生机。
《无奇不有的巴黎》一片演出时轰动了法国,评论家都很赞赏。可是在美国上映时,评论家却说这部片子简直是个灾难。
罗伯托的情况很不妙。他在意大利经济压力极大,拍片子困难重重,他和褒曼一直没有取得什么成就,这时他们的结合也在经受着严峻的考验。褒曼在1956年1月19日深夜从巴黎写给在罗马的好友吉吉·乔西的信中诉说了她当时的心境:
我亲爱的吉吉,这是要求你在审判时作证的一封信。罗伯托刚刚动身去意大利,他说他再也不回来了。他带走了我写的一封信,我在信中同意分居。只准许孩子们住在意大利,或者住在法国。他带走了孩子们的护照。正如我从前对你说的那样,我不知道这是否在开玩笑?也许是真的。事情提出已经很长时间了,所以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当真。可是这些年来,我一直害怕会发生什么,我想这回可能是真的发生了剧变。今天他对我说,如果我不照他的要求写那封信,今天晚上他就把孩子们带走。他说,等我从制片厂拍完《海伦娜和男人们》回来时,他们就已经走了当然我不信他会这样做。可是如果他真的这样做,我想即使没有火车票,他也会开着车把孩子们带走的。
于是我答应签字。如果需要的话,希望你把这一情况告诉罗西里尼的妈妈,正如我过去对他说过的那样,我不会同意签字的。罗伯托还威胁我说,要是我不同意,他就要制造出一件大丑闻来。我一点也不知道他要制造什么丑闻。可是我得去制片厂,我没有更多时间来与他争辩这件事。
亲爱的,从你走了以后,我们安静地过了几天日子。然后他决定我们应该在星期天写这封信。我们要用一整天的时间研究一下,我们将来该怎么办的问题。整个星期天,我都在等着。可是他根本没提过这件事,最后我提议我们去看电影。令人奇怪的是,他和我一块去了。我不记得我们在此以前最后一次一同去看电影是在哪年哪月。就这样一天过去了。一周又过去了……他虽然有点烦躁不安的样子,可并没有发生严重的事情。一天晚上,我们谈论了各自感到苦恼的事情,我觉得要是我们能谈谈,也许会相互更加了解。可是,今天偏偏出了事。
晚上,我签完信件后还恳求他不要这样,我生气地哭了,我使出了我那痛苦的心所能想出来的一切办法。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我有时太易于激动。确实这样,我确实不会装腔作势,虚情假意。他整理行李的时候,拒绝我的帮助。我拿出扑克牌来,也许他会和平日一样要玩玩,他也拒绝了。他躺在床上,我走近他,脸贴在他的胸部哭了起来,我失声痛哭。然而,此时我却奇迹般地恢复了幽默的天性,我竟大笑起来。感谢上帝,此时此刻,即使在最悲痛之际,我也没有丧失自己固有的、幽默的天性。我想是我的这种天赋的秉性在以后的岁月里拯救了我。我叫他临行前喝口杜松子酒,想开些,理智些,事情不要做的太绝,可是他充耳不闻。
早些时候,我在端详他的‘新费拉里’牌轿车。这是个庞然大物,每小时可以跑300多公里。我对他说这简直像个飞碟,而且它也确实是个飞碟。我在里面坐了一会儿,用手指在方向盘上画了个十字,就像孩子们在睡觉之前我在他们额头上画十字那样。我敢肯定,罗伯托是不知道这件事的。当他驾驶着这庞然大物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疾驶时,它对我意味着什么呢?
我希望你保存这封信,也希望你保存这个信封,邮票上的邮戳能说明这封信是今天写的,今天发出的。真不知道我害怕什么,我想这也可能是在无奇不有的大千世界中有我所不能理解的东西。我害怕再一次失去我的孩子,我不怕孤身一人,而是害怕我的4个亲生孩子被从我身边带走。
像往常一样,事情终于暂时平息了下来。
罗伯托应邀在巴黎大剧院导演一出话剧。接到邀请后他心情格外激动。这个剧的剧情是描写犹大的。他从来没有在剧院导演过话剧。他开始研究剧本,认真地考虑了各种各样的演出方式。彩排时,男主角不喜欢罗伯托的处理方式,因而产生了不少的纠纷。一天,罗伯托脸色苍白地回到家说:“他们叫我走,他们要另请导演。”褒曼很为他难过。罗伯托被这突如其来的解聘打击得心灰意懒。褒曼双手抱住他说:“要做的事情多得很,你肯定会有事可做的。”
巴黎大剧院匆匆辞退罗伯托觉得过意不去,于是问他是否可以导演《茶点与同情》。剧院经理问他:“你妻子愿意演这个剧吗?”褒曼替他回答说:“我这点法语水平是不可能演戏的。”可是剧院的波普斯库太太说:“听我说,我是从罗马尼亚来的,要是我能干,你也一定干得了。”她口音很重,可是她从来没有放弃过演出,大家却还喜欢她,尊敬她。
褒曼回到家中,阅读了英文本的剧本,觉得很喜欢它,当然心中也疑虑重重。罗伯托过去从来没有导演过舞台剧。她想,一个意大利导演一位瑞典女演员用法语为巴黎观众演出一部美国戏,效果会怎样呢?后来情况还是有所变动,先演出《安娜斯塔西亚》。
褒曼的老朋友凯·布朗决心帮她重振精神,再返美国影坛。不久前凯·布朗曾把《安娜斯塔西亚》剧本带给褒曼。“二十世纪”福克斯公司花费巨资,买下了摄制权。安纳托尔·利特瓦克准备担任这部影片的导演,他曾经宣布过他担任导演的条件:必须褒曼担任主演。
在好莱坞时,他们曾经晤面好几次。他想让褒曼演一个叫《蛇巢》的影片,可是她后来拒绝了。由奥里维亚·哈惠兰任主演,由于她卓越的演技,此片荣获奥斯卡金奖。安纳托尔不住地说:“瞧,你失掉了什么!”褒曼回答说:“我知道我丢了什么,剧情是关于疯人院的故事,我受不了。这当然是个很好的角色,可是要是我主演,肯定得不了奥斯卡金奖。”她也谢绝了在《农家女》中主演一个乡音浓重的瑞典小姑娘的角色。后来洛雷塔·扬扮演了这个角色,也荣获了奥斯卡金奖。褒曼是瑞典人,又去扮演瑞典姑娘,她不愿意。拒绝扮演这两个角色,褒曼从来没有半点憾意。
在巴黎,褒曼有位朋友,叫伊莱恩·肯尼迪,她是位加拿大小姐,给褒曼打来电话,问她能不能去雅典“广场旅馆”的酒吧间去见安纳托尔·利特瓦克,事情至关重要。
于是褒曼和安纳托尔坐在酒吧间的一个角落里,商谈了《安娜斯塔西亚》一片的拍摄事宜。
他说:“我只是想知道,要是我说服了别人,你是否愿意演?”“二十世纪”福克斯公司里的“别人”认为褒曼是个扫帚星,无论他们要褒曼演什么片子,什么片子就一定要搁浅,就要被禁演,就要被逐出美国。这部影片准备在英国拍摄。这是个极好的角色,褒曼很有兴趣。福克斯公司对这件事讨论了很长时间。褒曼终于收到了他们同意并邀请她主演的电文。福克斯公司对她可说是孤注一掷。当然她必须告诉罗伯托,她不仅要演好《安娜斯塔西亚》,而且还要在英国拍摄。
罗伯托不同意。于是展开了一场激烈的争论。像往常一样,罗伯托威胁说要驾着“费拉里”牌汽车去撞树,过去他总是用自杀来威胁褒曼,他要去自杀,而她就会感到内疚。可是这次褒曼不想念他的威胁了,她决心要演好《安娜斯塔西亚》。她说:“我们要为孩子们着想。我们需要有更多的钱。我们必须还债。我们必须重操我们已做出成就的旧业。”可是说服他却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
b.一个剧本引来的烦恼。罗伯托反复唠叨说这是一个“荒唐的剧本”。褒曼和他的婚姻似乎又到了尽头……
这是一个极好的角色,绝对不能放弃。褒曼扮演安娜·柴可夫斯基,一位神志不清,浑身湿透了的年轻女人,1920年的一天,她跳入柏林城的运河打算自杀时,被警察救了上来。可是安娜是谁呢?她是一位糊里糊涂的波兰农村姑娘呢?还是确实是沙皇尼古拉二世及皇族成员被杀后惟一的幸存者,他的小女儿安娜斯塔西亚呢?她是被两个红军战士救出后偷偷送到德国的吗?她手掌中的那块刺刀伤是那次可怕的大屠杀留下的痕迹吗?
尤尔·布里纳尔扮演凶狠暴戾的上校伯恩乃因,他逼迫安娜冒充安娜斯塔西亚,因而提出要求继承大笔遗产。可是他逐渐意识到手中掌握的可能是皇室的女继承人。
这是部极好的片子,褒曼和大明星海伦·赫伊斯、大导演安纳托尔·利特瓦克一起通力合作。尤尔·布里纳尔这时刚步入影坛,他在《国王和我》一片中演得极为成功。他助人为乐,对别人关怀备至,是大家的好朋友。
在拍片期间,罗伯托只来看过褒曼一次。她想,很多人都意识到他俩的婚姻已处在风雨飘摇之中了。
安纳托尔同褒曼相互配合得天衣无缝,尽管有时他为褒曼练习对白时出现的迟钝而担心。有一次他说:“英格丽,你演得真好,如果你把对白都领会了,那将会演得更好。”有一天褒曼在她的活动木屋里读剧本,他从旁边经过。“了不起啊!你确实在研究对白了,”他说。褒曼不忍心告诉他,她当时是在揣摹法文版《茶点与同情》里的女主人公表演。
《安娜斯塔西亚》拍完后,褒曼回到了巴黎,知道罗伯托肯定要找麻烦。《茶点与同情》讲的是一个寄宿学校的小男孩,他担心自己得了同性恋的毛病。罗伯托从来对同性恋非常反感。每当褒曼想把罗勃蒂诺送到一所瑞士或英国寄宿学校就读时,他就大发雷霆。“什么!”他大声嚷道,“在那些寄宿学校里什么事都会发生的。”因而罗勃蒂诺一直没有受过寄宿学校的教育。
褒曼定时向她的法语教师学习《茶点与同情》的对白,罗伯托也想读一下剧本。他坐了下来,很快就听见他咕哝地说:“奇怪!这段对话是什么意思?还有这一段,你懂得这是什么意思吗?”
“我懂,接着往下看。”
罗伯托不喜欢这个剧本的主题。剧中的一个情节是褒曼向这个男孩证明他不是同性恋者,并引导他进行性活动。整个情节使罗伯托感到非常厌恶。他看完剧本站起来,把剧本往房子对面墙上一扔,剧本一页页四处飞散了。
“这是我看过的最坏的剧本,你不能演。”
褒曼说:“我们俩人都已经签了字。”
“那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我已经签了不能随便毁约的合同。”
“我一生中还没有看过这样坏的剧本。描写同性恋……”
“很抱歉,不能说话不算数。我喜欢我的角色,我要演,而且几天后就要开始彩排。你应该在签字前先看看剧本。”
“你不要去演,我也不去。”
褒曼觉得如果是两三年前,她也许还可能当个百依百顺的意大利小媳妇,可是现在她不能这样,因为这牵涉到事业,她不能为此屈服。
“你可以不参加,”她说,“而我对于已经签字的协议是不会放弃和推脱的。我已经答应主演。另外,我十分喜欢这个剧本。”
“喜欢它?这个剧本曾受到巴黎戏剧界的嘲讽,用不了一个星期就得停演。”
“好吧,那我就在巴黎演一个星期。有很多人一生也没有在巴黎演出过,我只要演一个星期也行了。”
罗伯托无法使她屈服。他去找埃韦尔·波普斯库,说他不导演这个剧本,因为情节荒唐透顶。埃韦尔丝毫没有表现出失望的神色,只是简单地说:“好吧,很遗憾,你不来导演。我们只好另请高明了。”他们又找了琼·默科尔担任导演,于是他们开始排练。整个期间,罗伯托一直唠唠叨叨地说:“荒唐的剧本。你怎么去演这么个无聊的剧本。观众肯定会中场抗议退席。”
褒曼回答说:“他们可能中场退席,但我要尽力演好它。这就是我应该做的事情。”她继续努力向她的老师学习法语对白。
开幕的那天晚上,罗伯托在化妆室里用意大利语没完没了地唠叨着。褒曼说:“罗伯托,你和我语好吗?我就要用法语登台了。”他不同意。他说:“你演不长,要做好准备,第一次幕间休息时,一半观众就会愤怒地退场。”
她没有回答。她像往常那样在他前额上画了个十字,表示“上帝保佑你,”她走向舞台一侧,和过去一样,心里多少有点出场前的不安,可是一切非常顺利。
褒曼回去换装时,罗伯托还在那里。
“有多少人退场?”
“我不知道谁退场了。我在全力以赴地表演,顾不上别的小事。”
“等到休息时再看。”
休息时间到了,没有人退场,更没有人愤怒。
在演最后一幕时,褒曼看见罗伯托一个人悄悄站在舞台边侧。演出结束时,雷鸣般的掌声响彻剧院。褒曼只记得在纽约演出《洛桑来的圣女贞德》时也曾博得过这样热烈的掌声。她想以后再也得不到那样的欢迎了,可是这次却和上次完全一样,整个剧院疯狂了,简直无法不让观众鼓掌喝彩。他们站起来大声叫好,热烈鼓掌,“好啊,妙啊”地叫个不停。然后褒曼一个人站在舞台中央向观众鞠躬谢幕。她低头鞠躬时,斜眼看了一下罗伯托。他们四目相遇,彼此直溜溜地对视瞬间。她知道尽管他们还可能生活在一起,但是他们的婚姻到了尽头。
那天晚上,褒曼不得不同罗伯托以及他的意大利朋友们去出席一个晚会。他们都玩得很尽兴。没有人谈起那个剧目,也没有人说他们演出成功了。第二天罗伯托在雷菲尔饭店收拾衣箱,褒曼去火车站送他。她记得罗伯托的衣箱里装满了意大利细条实心面。他们沉默地立在人声嘈杂、烟雾弥漫之中。褒曼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一段爱情插曲即将结束,以后的生活将和今天完全不相同了。
《茶点与同情》在巴黎大剧院演出,盛况空前。每天晚上剧院的1200个座位都坐满了热情的观众。“奇迹于昨晚又回到了巴黎剧院。”一位评论家说。所有的评论都在颂扬这个戏,甚至有时褒曼在对白中说错了话,他们竟误以为这是故意让观众寻开心的合理安排。
c.影片《安娜斯塔西亚》在演出《茶点与同情》期间放映,取得了世界范围的成功。
这部影片在她的演员生涯和个人生活中都是个分水岭。有两个最重大的问题需要她妥善解决:一个是与罗伯托的婚姻裂缝;另一个是关于女儿皮娅……
博斯莱·克劳瑟在《纽约时报》上撰文说:“褒曼小姐的表演无懈可击,表现得活龙活现,值得授予学院奖。”奥尔顿·库克在《纽约世界电讯》中写道:“褒曼小姐依然感情充沛,热情洋溢,和7年前离开美国时完全一样。”凯特·卡梅伦在《每日新闻》中写道:“如果好莱坞把更多的时间、金钱和人力投入拍制《安娜斯塔西亚》这样的影片,那就不会像今天这样为电影业的前途忧心忡忡了。”
1956年秋天,几乎没有争论,纽约的评论家就把当年最佳女演员奖授予了褒曼。“二十世纪”福克斯公司要她回纽约领取纽约评论家奖。他们曾在影片《安娜斯塔西亚》中投入了巨额资金。这次又想和她继续拍制影片,可是他们又想让褒曼回美国后先试演一下,看看美国公众是厌恶,还是继续喜欢她。他们要了《茶点与同情》的全部门票,星期六晚上一场,星期日两场。
此外,埃德·沙利文(他是星期日夜晚电视节目的主持人,吸引着成千上万的观众)在电视节目中举行了一次民意测验,测试美国观众对褒曼是喜欢还是厌恶。
1956年7月,沙利文对他的电视观众说,他刚从伦敦的制片厂回来,那里正在拍摄《安娜斯塔西亚》,而且对海伦·赫伊斯、尤尔·布里纳尔和“那位瑞典大影星”英格丽·褒曼进行了电视报道。他还说他听到谣传说,褒曼小姐拍完《安娜斯塔西亚》后可能重返美国。埃德眉飞色舞地说了一通,接着他说想请观众自己决定,他们是否同意让他在电视节目中播放对这位有争议的人物的访问。
埃德·沙利文给褒曼发去了电报说,到现在为止收到的来信中,大约有1500封信反对她访美,有2500封信说愿意让她登台与观众见面。
当然褒曼是不会在沙利文的节目中露面的。对于访问美国是否合适,她一直十分怀疑,尤其是罗伯托及其兄弟伦佐在竭力反对。罗伯托仇恨美国的心理几乎达到了疯狂的程度。他这时在印度,伦佐就给褒曼写了一封信,说她若访问美国就是违反诺言。可是褒曼从未说过她不再去美国。从这几年寄到意大利的大批信件中,她知道有数量惊人的观众愿意她回美国去,他们是爱她的。现在美国在召唤她,她对她的追随者和影迷们的热情不能无动于衷。
褒曼知道在纽约肯定要见美国新闻界,他们要问的问题会是令人不愉快的。尤尔·布里拉尔听到褒曼要去美国的消息后,在巴黎打电话对她说:“你要随身带点镇静剂。”这是她一生中第一次带镇静药,她也真的吃了一片镇静药。最使她受感动的是莱奥纳德·莱昂斯,那位美国专栏作家。他虽然和褒曼不很熟,可是对她一直很友好。他给褒曼打电话说:“英格丽,我在下边,就在你的旅馆的酒吧间里,和我一起来的还有一位你的虔诚的崇拜者,谁要是故意同你为难,他就要打断他的鼻梁。这个人就是大作家海明威老先生。我们可以上楼吗?”
他们上了楼,他们拥抱接吻。海明威从眼镜上方看着褒曼,严肃地说:“姑娘,我要和你一块去纽约,我会保护你的,不会有什么麻烦。明天早晨我可以和你一起登机,我将守护在你身边。如果有哪个记者向你提出污辱性的问题,我就把他打翻在地。只要我在那里,没有人会给你惹麻烦的。”
褒曼说:“您的心肠太好了,海明威先生,可是我必须孤身一人前去。如果我要带着个秘书,一位公关先生,一个朋友,或一名大夫,还有我同您,浩浩荡荡一大群人,他们就会说:‘瞧,她还带着一帮打手。她害怕了。’是的,我是害怕,可是我必须一个人去,让他们想问什么就问什么。我觉得这是我可以回去的惟一的办法,孤身一人回到美国去。”
d.重返美国。1957年1月20日,星期日早晨8点刚过,一架巨型飞机划破铅灰色的天空,降到了美国艾德威尔德机场的跑道上。她忧心忡忡地凝视着飞机窗口外面迎着刺骨的寒风等候她的人群。他们裹在厚厚的大衣里,眼睛望着飞机……
在机场上,记者们向褒曼提出了各种各样的问题。“这次回来你是否要长期住在美国?”她说:“我是欧洲人。我丈夫是欧洲人。我手提包里装的是意大利护照。我的孩子是欧洲人。我为什么要使他们离开欧洲呢?”他们开始追问罗伯托同她不和的传说。“你和罗西里尼愉快吗?”褒曼说:“每逢人们问我这个问题,我就说我们已经分居了,先让他们大吃一惊,”然后她接着说:“他已在印度拍一部影片,而我在巴黎。”接着他们谈到了她的女儿皮娅,问褒曼是否准备见女儿。她知道到目前为止这个问题还无法确定,她回避说:“我不知道,因为来去匆匆,可能见不着。星期一晚上有演出,我必须赶回巴黎。当我和皮娅再相见时,我希望只有我们俩人在一起安静地会面。多年不见,只和她相处短短几分钟,那会使我很痛苦。”这确实是真的,可是褒曼觉得这是她一生中所犯的最大的一个错误。
机场上,影迷们的盛情欢迎,深深打动了褒曼。她原以为,他们一定会问她离谱的、令她难堪的问题,她必须面对愤怒讥笑的喝倒彩的人群,而不是她的这些忠诚的支持者。
褒曼离开机场前往纽约艾琳·赛尔兹尼克的公寓。在那里她看到了多年来从未看过的第一份美国报纸。从报上知道席各妮·海苏的儿子死于车祸。这消息使褒曼很震动。她同席各妮曾经一块在戏剧学校学习,在瑞典,席各妮经常在舞台上演出。后来她和一家大制片厂签订了合同也来了好莱坞。那段时间她们经常在一起。彼得和席各妮也成了好朋友。
多年来,席各妮为儿子治病操碎了心,她找了很多医生,跑了很多医院,把所有的钱和爱都倾注在儿子身上。现在她在纽约演出,她的儿子是一个只有21岁的漂亮小伙子,完全康复了,他第一次和一家制片厂签订了合同。他和他最要好的朋友驾车在公路上行驶,出了事故,丧了命。
褒曼急于找到席各妮。在一位瑞典女演员维薇卡的帮助下,总算拨通了席各妮的电话。
席各妮接过了话筒,唠唠叨叨地说了起来:“英格丽,听到你的声音,太高兴了。你是来纽约领奖的吧!真替你高兴。你回美国真太好了。我知道,今天晚上‘萨迪’饭店举办大型晚会,已经邀请了我。我不知道能不能去参加听到你说话,太高兴……”她不停地说了下去……
褒曼想,她的脑子也许出了毛病。她说:“等一等,报纸上说你的孩子出了车祸,是吗?”
“是啊,难道不可怕吗?他死了。我真为那个驾车的孩子难过,他是我孩子最好的朋友。他没有死。我已经请他到我这里来,我可以照料他,他一定吓得要死……”
“可是你不打算去加利福尼亚吗?”
“我还去干什么呀?我孩子已经死了。我还能做些什么呢?我惟一能做的好事就是帮助那个孩子,叫他到我这里来。”
“你准备留在纽约?”
“是啊,再过几小时我要去剧院。”
褒曼简直不敢相信她听到的话。“今天晚上你还能演戏吗?你当真要演出吗?”
她非常平静地说:“是啊,英格丽,今天晚上我必须演出,不然的话,我会发疯的。”
褒曼哭了起来。同席各妮的这段对话多年一直萦绕她的心头。
褒曼知道必须给皮娅打电话,女儿知道她要回来。褒曼曾写信告诉女儿说,过了这么多年能再见到她该是多么高兴。她也曾经请艾琳和凯·布朗转告女儿。
现在褒曼知道这次她不能见皮娅了。没完没了的活动——机场上记者的即兴访问,会见阿尔文邦,同席各妮·海苏谈话,领评论家奖,同史蒂夫·艾伦在他主持的电视节目中露面(从“萨迪”饭店转播的特别节目)。她一想到那些摄影记者和新闻记者蜂拥而入,等着看她见到女儿皮娅时伤心落泪,悲痛欲绝的场面,她就无法忍受。她实在无法面对这种感情的极度爆发。褒曼给皮娅打了电话,把想法告诉了女儿。她竭力向女儿说清楚,她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安排这次旅行中最重要的事情:看望女儿。她尽力向女儿解释她无法控制感情,她担心自己的精神会垮下去,而不能再做别的事情。褒曼说也许她应该这样做。她是鼓足了勇气才来美国的,她实在没有更多的勇气去见自己的女儿了。
可是可怜的皮娅并不了解母亲的心情。她认为褒曼不想见她。她认为母亲把自己的事业看得更为重要,认为褒曼想做的不过是会会老朋友和在电视上露露面。于是皮娅把旅行箱里的东西又都拿了出来,上课去了。新闻记者打电话给她,她对他们说她功课很忙,无法脱身,因为她不想拉下功课。大家都觉得这很奇怪。
对皮娅来说,这是个很大的创伤,在她的心里一直积存了多年。
6个月后,1957年7月8日,渴望已久的会面终于实现了。彼得·林斯特罗姆博士已经再婚,他和妻子艾格尼丝、他们的小儿子彼得来斯德哥尔摩游览。皮娅也一同来了。这时她已经18岁了,在科罗拉多大学读书。皮娅给母亲打了电话,约好在巴黎见面。
分别长达6年后,这是她们母女第一次会面。褒曼料定她和皮娅都会激动得泪流不止,但她不愿意让摄影记者看到这种场面。于是她和“斯堪的纳维亚”航空公司说明了上述情况,请他们予以协助。他们同情地说:“我们让你先呆在飞机上,等乘客都走下之后,你们母女可以留在飞机上单独相见。”
于是,褒曼登上了飞机,女儿皮娅等在那里,她们拥抱在一起,可是闪光灯立即曝了光。
《巴黎竞赛画报》曾经派了一名摄影记者,从纽约就跟随皮娅,以便拍下这张久别重逢的照片。当他发现皮娅留在飞机上时,他就藏在飞机上,趴在椅子下面。拍完照后,机组人员才把他叫了下去。皮娅惊奇地看着褒曼说:“你看起来多么年轻。”
她们在一起呆了12分钟,然后走到舷梯上,面对成群结队的摄影记者亲切地拥抱和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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