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萨人,鲁斯梯谦。怎么进来的?”
“可以坐下吗?”马可问道。鲁斯梯谦点了点头。马可向他讲述了这次大海战的情况,鲁斯梯谦笑着说:“这下好了,有人做伴,坐牢也有趣多了。耐下性子吧,什么时候出去,就看你们国家的态度了。我在这儿已经整整住了14年了,1284年的夏天,我们的舰队在阿模河口被热那亚舰队打败,可能将近有一万人被俘,我很幸运,就进来享受了。该死的比萨老爷们,折腾到现在也没个结果,大概早把我们忘了。”鲁斯梯谦宽厚的脸上现出怒色。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鲁斯梯谦和马可成了知心好友。狱中的生活寂寞、无聊,为了打发时间,两个人互相讲些奇闻逸事,马可则讲起了他在亚洲的种种见闻。
鲁斯梯谦听得目瞪口呆,这一切对他来说太神奇了。“你的故事比我的精彩多了。”他微笑着说。
“不,绝不是故事,它是真实的。我在那片土地上曾经住了17年,不是天方夜谭,我可以向上帝发誓。”马可对惊讶得张大了嘴巴的鲁斯梯谦说。
鲁斯梯谦用手搔了搔半秃的脑袋,还是有点不太相信:“据我所知,整个欧洲好像没有人到过那么远的地方,如果有,恐怕也没有活着回来。”
“我活着回来了。在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就随父亲和叔叔离家了。”
“那是真的了?”
“绝对肯定,所有的一切都印在我脑子里,想忘也忘不了。”
“太棒了,”鲁斯梯谦兴奋地搓着双手,“你一定要讲讲你的经历,越详细越好,从头开始,我要记下这个奇迹。”
马可的运气真好,如果他没有遇到真诚善良、博学多才的比萨作家鲁斯梯谦,这部伟大的著作——《东方见闻录》就不会诞生,他也不会在人类的历史上留下光辉的一笔。漫漫的岁月长河将彻底掩盖这一切。
每天马可都在讲述着他的传奇生涯。鲁斯梯谦坐在桌旁,用翎毛笔在羊皮纸上记述着马可的喜怒哀乐。
大不里士的商业、大亚美尼亚的奇异喷油井、雄伟的铁门关、起而漫的丰富矿产、卡劳纳斯强盗、忽里模子恐怖的热风、世界屋脊帕米尔高原、无边无涯的罗布大沙漠、繁华的大都、精美绝伦的皇宫、富饶的江南、忽必烈无坚不摧的铁骑……这一切让鲁斯梯谦听得如痴如醉。
“马可先生,你说这些元朝人平时是用石头烧饭取暖,可能吗?”鲁斯梯谦边记边问。
“他们管黑色的石头叫煤,燃烧时间长,火力猛,而且蕴藏量极为丰富。要不是在特烈比宗遭抢劫,你会看到这种东西的。”
“还有,你说他们经商时用纸币,纸当钱用。”鲁斯梯谦实在想不明白。
“是的。”马可耐心地对他解释,“纸币随时可以换成金银,它具有绝对的信用,那里无人怀疑这一点。”
马可的知识面非常广,他对动植物和矿产等方面很精通,平日的细心观察给了他巨大的帮助。从马可的讲述中,鲁斯梯谦看到的是一个国土辽阔、富饶强盛的元王朝。
“我真的相信你所说的一切,编故事总是有漏洞的,而且不可能如此详尽。“鲁斯梯谦心悦诚服地说。他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来给马可和自己各倒了一杯水,想了一下,对马可说:“你数次遇险,几度远行,给你印象最深的是哪一回?”
“在大汗麾下做事,总有个依靠。在云南与缅甸象队一战虽然激烈,还是有惊无险;作为特使出行,主要是考察风土民情,让我心力交瘁的就是护送阔阔真王妃,我无法得到大汗有力的支持,一切都要靠自己。那些荒凉的岛屿、无法无天的土人,天灾,步履维艰。当时我真有点绝望了。”马可对那一段经历记忆犹新。
“马可先生,你说的一切别人都不相信,教廷早就把你们遗忘了。”马可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还有,你想过没有。”鲁斯梯谦继续着他的问题,“你历尽艰辛,尝遍了人所不能忍受的痛苦,到头来,不仅不为人们相信,反而遭到误解嘲弄,甚至沦为阶下囚,你后悔吗?”
“不,绝不!”马可坚定地说,“我永远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我曾经看到过世界上最美丽的东西,曾经为一代伟人效力,我付出的已经得到了回报。别人不理解,只能说明他们是井底之蛙,见识浅薄。历史会证明我马可所说的一切。”马可充满了自豪和自信。
转眼间,马可在热那亚监狱中被囚禁了快一年。
1299年8月,热那亚和威尼斯正式签署了和平协定,所有的威尼斯战俘即将获释。监狱长亲自告诉了马可这一喜讯。在这段时间里,不仅是狱卒,就连这位冷酷威严的监狱长也常常来到马可的牢房听他讲神秘的东方。
鲁斯梯谦听到这一消息,从心眼里为马可感到高兴:“你自由了。我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谢谢你一年来的照顾和帮助,别丧气,你也会很快获释的。”马可安慰着伤感的鲁斯梯谦。
几天后,马可被释放出狱。他跨出监狱大门,忽然停下了脚步,抬头望着蓝蓝的天空,贪婪地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自由真好。”马可发出深深的感叹。
马可和其他威尼斯人一起坐船回到了家乡。
码头上,聚集着无数的人,大家在焦虑地等待着亲人的归来。随着船缓缓靠近码头,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
马可站在甲板上,一眼就看到了挤在人堆中的父亲和叔叔,他拼命挥手示意。
苍老的尼可罗紧紧拥抱着马可,“太好了,终于回来了。”两行浑浊的泪水从干枯的脸颊上流了下来。一年未见,本来身体很好的尼可罗一下变得很衰弱,马可望着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父亲,眼睛湿润了。
马飞阿还是那么开朗,他拉着马可的手大声说道:“走,回家去,咱们好好喝一杯。”
一年后,尼可罗去世了。临终前,他紧紧拉着马可的手:“漂泊半生,赶快安定下来,也免得我挂心。”马可含泪答应了。
遵照父亲的嘱咐,马可很快结了婚。妻子多娜达是小户人家的女儿,沉静而文雅,马可第一次享受到温馨的家庭生活。很快,马可就有了凡蒂娜、贝莲拉和莫雷塔三个女儿。
因为大部分财产在特烈比宗被抢,装备战舰又花去了一大笔钱,现在一下又添了四口人,马可陡然觉得拮据起来。再说,要想在威尼斯取得地位,经商是必需的。
马可考虑了很长时间,和多娜达商量了好几次,又去征求了马飞阿叔叔的意见,决定变卖部分珠宝,筹一笔资金,就在城内租了铺面,做起了生意。马可又在克尔迪迪尔买了一幢房子,把家安了下来。
要说经商,马可绝对比不上他的父亲和叔叔,好在马飞阿常常指点一二,生意还做得马马虎虎,既发不了大财又饿不着肚子。
1310年,马飞阿去世。
少了马飞阿的帮助,马可的生意大不如从前,他只得变卖一些带回来的东西弥补家中的急需。
生活的艰辛,使马可一直精神不振。1311年,他甚至为代理人保罗无法以六格罗斯的价钱将他从元朝带回来的一英磅重的麝香卖出,而去控诉代理人。一番折腾,也不了了之。马可一方面对保罗大为不满,另一方面也为自己变得斤斤计较感到吃惊。
长期涉足商海,马可渐渐也摸出了一点门道,生意红火了不少。
1318年,长女凡蒂娜嫁给了马可·布拉格登;两年后,二女儿贝莲拉也出嫁了。两次婚礼虽然让马可破费了不少,但他的负担也有所减轻。
1323年冬,一场罕见的寒潮击垮了马可。病魔折磨着他。马可感到自己越来越虚弱,看样子熬不了多久了。他把妻子喊到床前:“多娜达,你去请公证人贾凡尼·尤斯迪尼亚先生来,我想立个遗嘱。”
“马可,会好的。你经历过那么多磨难,这一次也会挺过去的。”多挪达伤心地哭了。
“你快去,我太了解自己了。”
听说父亲病重,凡蒂娜、贝莲拉匆匆赶回家来。一家人围坐在马可的床边,神情忧郁。马可对贾凡尼笑了笑,轻声说:“麻烦你作个公证。”
“不必客气。你说我写,最后你再过个目。”贾凡尼不慌不忙地说,对于他来说,这已是家常便饭了。
马可咳了几声,待喘息已定,一字一句地说出了他的遗嘱。
“我,马可·波罗,指名我所爱的妻子和三个女儿为遗产所得人。在我死后,执行我的遗嘱,处理我的遗产。
第一,将我财产的十分之一捐给阿斯泰勒主教。
第二,捐两千里拉给我将要葬在那里的圣洛伦索教堂。
……
至于我的妻子多娜达,除了以前说定的财产之外,每年另付威尼斯金币八里拉。此外,三张床、麻布,以及其他家具全留给她。
至于我的三个女儿凡蒂娜、贝莲拉和莫雷塔,平均分配所剩下的财产和不动产。莫雷塔结婚时,可以得到和两个姐姐出嫁时一样多的金钱。
委托人,马可·波罗。”
贾凡尼记完了遗嘱,将它交给马可,马可看了一下,没什么差错,抓起笔,用颤抖的手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公证人贾凡尼·尤斯迪尼亚和作为证人的邻居乔治也分别在上面签上了各自的名字。
“贾凡尼先生,遗嘱就放在你那里保管吧。”贾凡尼点头答应了。
马可的一些好友得知他重病在床,纷纷前来探访。他们不约而同的要求他为了灵魂的安宁,务必取消他游记中的一些似乎不可相信的事情。马可看看这些好心而无知的朋友们,苦笑了一声,但他的回答是坚定的:“很可惜,我还没有说出自己所见所闻的一半。向上帝发誓,我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1324年,罗马教皇的使节、忽必烈的忠臣、伟大的探险家和旅行家马可·波罗与世长辞。遵照他的遗言,家人们将他安葬在威尼斯的圣洛伦索教堂的墓地,陪伴在他的父亲尼可罗身旁。
马可死了,但他给后人留下了一笔巨大的财富——《东方见闻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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