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两虎相斗,群羊受惊。两个超级大国关于核裁军的谈判,不能不牵动着这位以美英和英苏“中间人”自居的撒切尔夫人的敏感神经。通过在西欧部署美国的巡航导弹和潘兴式导弹,西方终于迫使苏联坐到谈判桌前来,同意撤除它在欧洲部署的中程导弹。由此看来,“中导协议”的即将签署,表明了它是西方多年来不断努力的可喜成果。但是,这个《协议》既是一个金蛋,又是一个烫手山芋。在撒切尔夫人的眼里,如果此行不能使美苏“中导协议”的裁减范围仅限于陆基导弹,如果不使部署在西德领土上的短程导弹现代化,那就会使西欧与北约分离,让西欧暴露在苏联和华约国家占优势的常规武器和化学武器面前而无能为敌,而北约国家的“灵活反应”战略也就将成为一纸空文,特别是英国驻西德部队就将失去核保护伞而难以存在。所以说,美苏核军备的谈判直接关系到英国本身的安全利益,作为英国首相的撒切尔夫人是不能置之不理、等闲视之的。其实,“铁娘子”并不急于推动核裁军向前发展,她认为核武器的“相互毁灭”论不仅遏阻了核大战的爆发,而且是对常规战争最有效的威吓手段,是二战以来欧洲得以相安无事的重要因素。所以论者以为撒切尔夫人所执意追求的,就是要在美苏业已开始的裁军进程中不使美国人受骗上当,使英国和西欧不至于被“出卖”。落得个被动和挨打的局面。
1987年12月,戈尔巴乔夫总统在启程赴美签署“中导协议”途中,接受了撒切尔首相的邀请先去伦敦稍事停留,在诺顿与她举行了会谈。在会谈中,两国首脑重点就拟议中的削减战略军备问题交换了意见。撒切尔夫人还以其直言不讳的一贯性格提出了苏联从阿富汗撤军和苏联的“人权”问题。
“铁娘子”甚至提醒戈尔巴乔夫,强调苏联在这两个问题上的积极态度将有助于里根政府克服国会中的障碍,使即将签署的“中导协议”顺利通过。
戈尔巴乔夫的飞机一离开英国,撒切尔夫人立即通过热线电话把与戈尔巴乔夫的会谈情况向里根总统作了通报。这样,1987年12月的美苏领导人的会谈进行得非常成功,气氛友好而又热烈。
从此,美苏两个超级大国的关系以“中导协议”的签署为契机,进入了一个新的时期。1988年2月,戈尔巴乔夫宣布苏联将从当年5月起开始从阿富汗撤军。
从此,东西方的冷战也就开始结束了。
由于看到地平线上已呈现出终结冷战的一线曙光,撒切尔夫人更是信心十足,执意要把英美“特殊关系”当成其外交政策和西方国家联盟的基石。
1988年3月,北约国家在布鲁塞尔召开了它们6年来的第一次首脑会议。法国总统密特朗也翩然莅会。这是自1966年法国退出北约军事委员会、北约总部从巴黎迁往布鲁塞尔22年来法国首脑第一次出席这类的会议。
“中导协议”的签署和戈尔巴乔夫对西欧国家开展了一系列和平攻势之后,不仅欧美关系出现了微妙的变化,而且西欧国家内部也增大了分歧。例如西德总理科尔就不认为有必要使北约部署在其领土上的短导现代化,但仍然主张避免短导的“第三个零点方案”和非核化;而外交部长根舍则持与总理科尔相反的观点。这是因为,西德位于西方与苏联对抗的最前沿,因而也最容易遭到核打击的危险,西德政治家们不能不对戈尔巴乔夫的和平攻势作出积极的响应。
好在这次北约首脑会议最后发表的《联合公报》,基本上反映了英美的主张,显示出北约的团结一致。这是撒切尔夫人从中努力、消除分歧的结果,也是英美两国首脑通力协作的结果。撒切尔夫人感到遗憾的,是西德领导人不放弃在东西方的常规军力达到基本均衡和对化学武器有明确限制的前提下,才能在欧洲举行削减短程核武器谈判的主张。
1988年5月底,里根总统启程去莫斯科与戈尔巴乔夫会谈。撒切尔夫人对这位美国首脑作了两点建议:一是要把握住北约能够进入短导谈判的前提;二是在就美苏削减战略武器谈判时,美方不宜操之过急。对此,里根总统均有同感。由此,撒切尔首相也感到收获颇丰,因为她意识到英美再次“结为一体,面对所有的困难和接踵而来的更为复杂的裁军谈判”。
1988年6月2日,里根总统在对苏访问完毕之后,立即匆匆飞抵伦敦,向撒切尔首相通报了他与戈尔巴乔夫的会谈情况。里根让这位“铁娘子”知道,他没有就战略武器会谈作出让步,并断然拒绝了苏方要求把海基巡航导弹也包括在协议之内的建议。里根还告诉“铁娘子”,他在人权问题上向苏方发动了攻势,在“星球大战计划”上也拒不让步,等等。这几个要点,都是撒切尔夫人所梦寐以求的,里根总统总算不负所望,做到了她一心想要做到的事。
这次访问伦敦,里根又发表了讲话。他又重申了他在1982年对英国上下两院的演讲中所阐述的“里根主义”的要点,并对“民主化”的前景表示了更为乐观的态度。里根总统在过了6年之后又重返伦敦发表的讲话,实际上是他在访苏之后对正在急剧变化着的苏联和华约集团国家发起的重大攻势之撒切尔夫人对里根的这次讲话表示了极大的欢迎,她把它称为“最具典型意义的攻势之一”。联系到后来苏联和东欧国家的剧变,这位“铁娘子”不无得意地说:“无论是他还是我当时还没有意识到我们是如此接近胜利;但是很清楚,我们一直为之战斗的‘民主化的十字军东征’已经取得了伟大的进展。”
5个多月之后,曾经在伦敦壮怀激烈、慷慨陈词的罗纳德·里根总统即将任期届满,而10天前刚拿到白宫金钥匙的前副总统乔治·布什行将“践祚”,正是在这样一个节骨眼上,1988年11月18日,美国首都白宫举行了一次盛大晚会。与会的除了驻华府的各国使节和美国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的知名人士外,还有12天前结束波兰之旅、远道赶来欣临盛会的撒切尔首相。她向8年来共同构筑并不断加固英美“特殊关系”大厦的“老战友”话别,向新当选的总统布什致贺。宾主在晚会上敞怀欢叙,共同为英美关系的牢不可破举杯庆祝。
但是,曾几何时,英美“特殊关系”在布什总统就职之初,即开始面临着重大挑战:撒切尔夫人与前总统里根一致决定拒绝苏联关于裁减短导的“新零点方案”,以及尽快更新业已部署在西德的短导,先是遭到蒙受国内越来越大政治压力(即西德人民不主张对苏过于强硬,惧怕核冬天的降临)的科尔总理由持异议到坚决抵制,紧接着1989年4月在布鲁塞尔为纪念北约成立40周年的首脑会议上,美国总统布什也一反常态,不仅改变了以前同英国在短导问题上的相同立场,对西德作出了让步,而且提出了一个全面、大幅度地削减欧洲常规军备的方案;放弃不与苏联谈判削减短导的立场;甚至不再坚持立即作出短导现代化的决定,他同意西德总理科尔的建议,将短导现代化推迟到1992年再议,等等。听着布什总统的发言,撒切尔夫人大感意外,开始有了一种被出卖了的感觉。由于其他西方各国首脑都不反对同苏联就短导问题展开谈判,惟独这位“铁娘子”仍然坚持原来的强硬立场,即力图避免新的“第三个零点方案”的出台,防止欧洲非核化。看来,这种强硬立场在变化了的现实面前已形同“强弩之末”,不再起作用了。这样,英美关系正在有失所恃,冰山难靠。这样,西方阵营内部也在缓慢分裂。这时,一向以强硬著称的撒切尔夫人显然陷入孤掌难鸣的境地。而为了维护北约表面上的团结,她又不得不接受既成的现实,同意大家所达成的一致。这次首脑会议还提出了北约90年代的新战略,即对苏联和东欧国家从军事遏制为主到实行和平演变的战略,发动以政治和经济为主要手段的和平攻势。
北约首脑会议开过才一个多月,1989年5月31日,布什在美国缅因州的一次讲话中,又把西德称为“领导伙伴”。显然,布什总统的观点大异于其前任里根,他似乎是在把美德关系置于美英“特殊关系”之上,这是最令“铁娘子”所不能容忍的一个现实。
1989年夏,东欧国家先后发生巨变:继团结工会在波兰6月的大选中取得胜利之后,匈牙利也加速了其本国的自由化进程,开放了它与奥地利的边界,大批东德“难民”纷纷涌入西欧诸国;成千上万的人口流失和汹涌澎湃、有增无已的大规模群众示威导致东德领导人昂纳克的下台;同年11月10日,作为冷战象征的柏林墙被推倒;紧接着,是捷克斯洛伐克政权的土崩瓦解和罗马尼亚领导人齐奥塞斯库的被处决,东欧国家似乎在一夜之间大异其状、无复旧观了。
东欧各国的剧变,表明苏联的解体已在所难免。撒切尔夫人面对这目不暇接的风云变幻,自然感到欢欣鼓舞。这时,从政治家的敏锐感觉出发,她已在深入思考北大西洋公约的去向了。必须强调一点的是,这位“铁娘子”对北约前景的思考的确具有超前性的“先知先觉”:她不仅坚持北约要实现核武库的现代化,反对更改已实施了40年的“灵活反应”战略,而且主张扩大北约的作用和范围。她在1990年6月的北大西洋公约理事会上,曾对这一系列“先见”作过精辟的论述和发言。撒切尔夫人说道:
“北约应更多地考虑来自其他方面对我们安全构成的威胁吗?没有这样的保证,即我们的安全所面临的威胁会在想象中的穿越中大西洋的某条线上停下来。……在下一个世纪,我们将再次严重依赖中东的石油。伴随着高精武器和军事技术在中东这样地区的扩散,对北约领土的潜在威胁可能更多地来自欧洲以外。针对这一背景,对北约国家来说惟一深谋远虑的做法是保持发挥多种作用的能力,维持更为灵活的和多种多样的军事力量。”
果不其然,两个月之后,即爆发了海湾战争,北约面对的已不是冷战时期来自苏联和华约诸国的威胁,而是一场新的严重挑战了。
此前的1990年4月13日,英美两国首脑在英属百慕大群岛①的哈密尔顿举行会晤。在这次会谈中,布什和撒切尔夫人都希望由英国主持召开一次北约首脑会议,讨论未来的战略问题。此外,双方都明确支持戈尔巴乔夫,并强调继柏林墙倒塌后统一的德国应当成为北约的一部分。这次百慕大的英美两首脑的会谈虽仅持续了4个小时,但因为它是在美苏首脑于5月末会晤之前举行的,所以英美“特殊关系”(即事先两国首脑沟通、定调)此时又成为世人注目的焦点。
①百慕大群岛位于北大西洋中西部,距北美大陆约928公里。由120多个小珊瑚岛组成,仅20个岛有居民。面积总计53平方公里。首府哈密尔顿。
1990年7月5日,伦敦的北约首脑会议在经过两天的讨论和磋商后,于7月6日闭幕。会后发表了《伦敦宣言》。正如美国总统布什所说的,这次会议是北约“具有历史意义的转折”。《伦敦宣言》呼吁苏联和华约成员国与北约缔结一项“互不使用武力”和“不再相互敌对”的联合和解声明,并为达成欧洲常规裁军协议原则上确立了日程:力争在第一年内就签订第一阶段裁减欧洲常规力量条约。这次北约首脑会议还提高了核门槛,重新确立了使用核武器的底限,同时强调在常规力量取得低水平均衡的条件下,不把使用核武器当做对付大规模常规进攻的首要选择,从而减少了对核武器的过分依赖。
撒切尔夫人对以美国建议为蓝本的《伦敦宣言》持有若干保留。这位“铁娘子”认为《宣言》改变了北约奉行多年而且行之有效的“灵活反应”战略,认为把核武器作为“最后使用的武器”,到头来将会瓦解北约使用短程导弹的可信度。她在其《唐宁街岁月》一书中这样写道:
“我们应该继续坚信北约核武器已被验证了的作用,就像我们已经做的那样。我们正在滑向(虽说还没有达到)‘不首先使用核武器’的致命立场。这一立场一直是苏联的宣传工具所坚持的。这样的调整将把我们的常规力量置于无力反击他们数量优势的位置上。”
对苏联克里姆林宫一老一新的权力中心的信任天平开始偏移,并最终发生了倾斜。但是,撒切尔夫人却保证在任何情况下都会全力支持戈尔巴乔夫。
随着苏维埃大国广袤领土上空冉冉升起戈尔巴乔夫这颗“政治明星”起,撒切尔夫人以其特有的政治嗅觉,立即捕捉到了它的星空坐标。此后,两人通过官方邀请或便道访问等途径,开始了你来我往的“私人外交”,在友好会谈、伴随唇枪舌剑的交锋中,逐步将东西方的鸿沟填平,促成了“缓和”,在地平线上露出了曙光。撒切尔夫人在这方面起到了“中介人”的作用,则是不容置疑的,也是不可取代的。
撒切尔夫人常就人们所议论的她最先“发现”了戈尔巴乔夫这一事实进行了解说,大意是她并非凭本能喜欢某人或讨厌哪个,而是因为在苏联,没有谁能比戈尔巴乔夫更好地推进正在实施的改革。她说道:“我希望看到的垮台……但我希望以和平的方式来完成这种演变。”其实,这位“铁娘子”所津津乐道的“和平演变”并不是什么新鲜玩艺儿,西方资本主义的卫道士早就祭起了这一法宝了。不过,这里却道出了她的两个主要“隐忧”:一是这种对苏联的“和平演变”会激起苏联军方强硬派对改革的干预;二是民族矛盾会造成流血冲突与苏联解体。而撒切尔夫人则把戈尔巴乔夫看成是最有可能抵御这两种威胁的可信者。
其实,1990年苏联正处于解体的前夕,戈尔巴乔夫却并没能如撒切尔夫人想象的那样阻止“解体”的进程:继波罗的海沿岸三国(爱沙尼亚、立陶宛和拉脱维亚)脱离苏联后,戈尔巴乔夫的中央政府正在失去对各加盟共和国的控制。但就是这样,“铁娘子”仍在公开场合和私下里表示要全力支持这颗在前苏联大地上空已摇摇欲坠的老“明星”。
正当这一历史关口,叶利钦已在逐步走向俄罗斯权力的中心舞台。不过,当时西方对这位身躯魁伟、白发毵毵、有着斯拉夫人大方脸膛儿的苏联政坛冒出的“黑马”并不怎么看好,他甚至被西方媒介讥为一个“小丑”。
1990年4月27日,这位俄罗斯未来的总统到伦敦访问。撒切尔夫人在百忙中接见了他,因为她曾一度寄希望于这位正在崛起的新秀能协助戈尔巴乔夫稳定政局,一道推进苏联的改革。为了表示对戈尔巴乔夫的执政地位的承认,这位“铁娘子”事前曾将她要接见叶利钦的事通报了这位苏联的在职总统。撒切尔夫人与叶利钦只会谈了45分钟,她立即对贵宾刮目相待,觉得他不仅不是什么“小丑”,而是更能代表苏联未来的一颗新“星”。此后,戈尔巴乔夫这颗老“星”在“铁娘子”的眼里,似乎失去了往日那熠熠生辉的光华了。这是因为,叶利钦当时向她痛陈了苏联业已暴露出来的弊端和戈尔巴乔夫倡导改革的局限性,等等。这使撒切尔夫人通过短时晤谈,“不仅看到了叶利钦,而且从一个新视野看到了苏联的根本问题”。后来,当撒切尔夫人在百慕大同布什总统会面时,她把自己对叶利钦的良好印象向他作了转达,不过当时布什对叶利钦仍激不起多大的好感。
1990年6月7日深夜,撒切尔首相又仆仆风尘去苏联访问。这是她以英国首相身份最后一次访问该国,虽说她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当时保守党内部的矛盾尚未激化,“铁娘子”自信还足以驾驭整个保守党和国内政局,所以照旧把她的颇大精力和较多时间放在风云莫测的国际舞台上。
到达莫斯科的第二天早晨,撒切尔夫人应邀与戈尔巴乔夫共进午餐。在餐桌上,这位久经政坛拼杀磨练的“铁娘子”察觉戈尔巴乔夫已失去了昔日的热情奔放和豪迈气概,也许他正在为自己的权力被叶利钦点滴地蚕食掉而忧心忡忡。一阵寒暄和一番鼓励之后,撒切尔夫人立即切入话题,劝说戈尔巴乔夫同意接受再过4个月即将统一的德国为北约一部分的安排。当时这位苏联总统虽然还没有就这个问题明确表态,但此后不久戈尔巴乔夫就宣布统一后的德国成为北约的一部分是可行的。
这次访苏期间,撒切尔夫人还专程去乌克兰首府基辅访问,同时去参加一个英国援建的小学开学典礼。此外,她还会见了苏联军界的领导人。
三个月之后,撒切尔夫人又离开伦敦,先后访问了已经发生剧变的前华沙条约缔约国捷克斯洛伐克和匈牙利。
冷战虽已终结,这位“铁娘子”仍不惮劳苦,频频出访,执意要影响国际事态的发展。
撒切尔夫人在其第三届首相任期内,不仅竭力维护与美国的“特殊关系”,监控美苏核军备裁减的进度,不断协调北约国家日益明显的内部分歧,而且把她那执意要影响国际事态发展的触角伸到了东欧诸国,其中首当其冲的便是波兰。
早在1988年11月,“铁娘子”接受了雅鲁泽尔斯基将军早些时候发出的邀请,来到波兰进行访问。当时的波兰因为“天主教信仰、民族意识和经济崩溃”三者纠结在一起而政局日趋动荡。此时此情,她来波兰访问,是有特定目的的。她的意图所在,说穿了就是“想打开这些国家的大门,使这些国家的政府和人民面对西方的影响”,亦即是想继续推行她1984年在匈牙利开始的对东欧国家“施加压力”的战略。
在这次访波期间,撒切尔夫人会见了波兰新任总理拉科夫斯基,双方举行了简短会谈;接着她又与波兰统一工人党总书记雅鲁泽尔斯基将军举行了长时间的谈判。“铁娘子”在与波兰领导人的会谈中,敦促他认识“团结工会绝不仅仅是一个工会,它是一场其势力不容否认的政治运动”,指出“波兰政府认识到这一点是正确的,而且必须与之进行谈判”。
接着,撒切尔夫人飞往格但斯克,先是和雅鲁泽尔斯基一起,向在1939年波兰抵抗德军入侵第一场战斗中牺牲的烈士墓敬献了花圈。随后乘一艘海军小艇抵达格但斯克码头,受到码头工人的热烈欢迎。接着,她在波兰团结工会领袖瓦文萨的陪同下,向码头工人纪念碑献了鲜花。随后撒切尔夫人便同瓦文萨等举行了会谈。在会谈中,这位“铁娘子”面授机宜,宣导团结工会要有效地运用合法手段参与波兰的变革过程。她随后又与瓦文萨共进午餐,还被邀请到附近的一个教堂参观。
对瓦文萨与格但斯克的专访和参观,是撒切尔夫人这次波兰之行的主要目的之一。在尔后与雅鲁泽尔斯基会谈时,“铁娘子”要求波兰当局正式给予团结工会以合法地位,并敦促他尽快邀请团结工会领导人参加圆桌会议。雅鲁泽尔斯基对此没有作出任何承诺。
就在撒切尔夫人即将登机飞返伦敦时,却出现了一幕动人的情景:只见雅鲁泽尔斯基将军乘车疾趋而来机旁,车上跳下来手捧一大束鲜花的将军。他是特来为“铁娘子”送行的。
雅鲁泽尔斯基这一异常的举动,即预示着波兰政府已经开始向西方作最后的让步了。英国首相回国才一个月,波兰统一工人党即召开了十届十中全会。全会宣布承认团结工会为波兰合法组织,并开始了波兰政治多元化的进程。紧接着,团结工会决定参加政府召开的圆桌会议,甚至成立了“全国公民委员会”,以作为波兰影子内阁的雏形。1989年2月,波兰举行了圆桌会议,波兰统一工人党宣布放弃对权力的垄断。这次波兰的圆桌会议实际上起到了制宪会议的作用,因为它确立了波兰新政府的产生方式与基本原则。4个月之后,波兰举行40年来的头一次全国大选,团结工会在决选中大获全胜。这样,波兰便成为东欧第一个“和平演变”了的国家。
撒切尔夫人足堪自慰的是,她的“执意影响国际事态发展”的战略,在她1988年11月对波兰的专访中已结出了第一个硕果了。
伴随着波兰团结工会于1989年6月取得大选胜利后,东欧国家出现了“多米诺骨牌”效应,一个个地先后“和平演变”了过去。对这样一些颇具戏剧性的变化,撒切尔夫人在目不暇接之余,既有喜来又有忧。喜的是眼看昔日咄咄逼人的前华约国家“不战自溃”,忧的是德国的重新统一即将成为现实。
原来,在撒切尔夫人“执意影响国际事态发展”的总战略中,最放心不下的是德国的迅速统一。她甚至认为,一个统一起来的强大的德国是前景堪虞又可畏的。她在自己的《唐宁街岁月》一书中曾这样写道:
“我并不相信集体犯罪:在道义上应该为他们行为负责的是单个的人,但我却相信由一系列复杂因素构成的民族特性。由于德意志的统一是在俾斯麦的领导下实现的(也许部分地是因为民族统一来得这么迟),德意志一直在难以预料的侵略和自我怀疑之间来回摇摆。德国的近邻,如法国人和波兰人,远比英国人更深刻地意识到了这一点,只是美国人不一样;而相同的关心则经常使德国的近邻忍不住从看似麻木的言论中解脱出来。俄国人实际上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尽管由于他们需要德国人的信贷和投资而一直保持沉默。但也许最早意识到这个‘德国’问题的是现代德国人,他们之中的大多数坚持德意志不应成为能够以牺牲别人换取自己利益的大国。德国人焦虑不安的真正原因是自我意识的极端痛苦。如我曾论证的,这就是许多德国人为什么真正地(我相信是错误地)想要德国被限制于一个联邦式的欧洲之中。事实上,德国更愿意在这个框架之内发挥支配作用,因为重新统一起来的德国简直是太大,太有威力,以致不能在欧洲之内只是简单地成为另一个角色。进而言之,德国人总是盯着东面和西面,尽管体现这种趋势的现代方式是其经济扩张,而不是领土侵略。这样,就其本质而言,德国在欧洲是一个制造不稳定的力量。只有美国对欧洲的军事和政治介入和欧洲另两个最强大的主权国家(英国和法国)的紧密关系才能够平衡德国的势力。”
撒切尔夫人在这里把统一的德国视为欧洲的“一个制造不稳定的力量”,这种忧深思远的话当然不是空口无凭,因为“德意志一直在难以预料的侵略和自我怀疑之间来回摇摆”。说穿了,“铁娘子”是怕两德迅速统一后,又重蹈其“领土侵略”的老路。
撒切尔夫人的这种忧虑,在1989年9月东欧一系列戏剧性变化发生之前,在从日本访问的归途中去莫斯科会晤戈尔巴乔夫时,也直言不讳地表露无遗了。她对戈尔巴乔夫说道:“尽管传统上北约一直声明支持德国统一,但实际上我们是相当担忧的。”戈尔巴乔夫对此也自然心领神会。撒切尔夫人至此不由兴高采烈地表示:“德国邻国们的利益和其他大国的愿望必须给予充分的考虑。”
但是,形势的发展往往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就在撒切尔夫人正在努力“影响”两德迅速走向统一的同时,东西方的几个大国纷纷“易帜”:苏联总统戈尔巴乔夫为了换取来自西邻的一笔巨额援助,公开表态支持德国人民对自己未来的选择权;美国总统布什为了削减成天文数字的防务开支,以降低政府的巨额预算赤字,也不反对两德尽快统一;法国总统密特朗表面上虽与撒切尔夫人唱一个调,但骨子里却对严酷的现实作出了让步;至于西德总理科尔更是把暗中阻挠两德迅速走向一体化的不列颠首相视同寇仇,他公开声明:“东德人民自己决定他们未来的机会”和“德意志整体统一的问题”都是“德国问题的核心”所在,是两德人民的“自由”,“无需别人的劝告”。
最后,撒切尔夫人在反对两德统一的问题上只落得个“孤家寡人”、孑然无助的下场。科尔总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在竭力推动德国统一的历史进程中只专注于与美苏两个超级大国打交道,而有意无意地冷落英法等欧洲盟国。
1990年10月3日,这个被分裂了45年之久的德国终于实现了德意志民族的重新统一。从此时此刻起,撒切尔夫人对欧洲的前景就更加担忧,这也就构成了这位英国女首相拒绝让英国加入欧洲货币同盟、反对欧洲成为“联邦制合众国”的政策基础。殊不知这也就埋下了她与其内阁成员在欧洲政策上的严重分歧、并最终被撵下首相宝座的种子,从而给这位以强硬作风著称的“铁娘子”带来了始料未及的特大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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