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局势的日益严峻,米开朗琪罗也扔下了锤子,加入了保卫佛罗伦萨的行列。
1529年初,米开朗琪罗被任命为佛罗伦萨城防工程总监,几个月后又担任了防卫将官(任期一年)。
他以一个艺术家的热情奔波在佛罗伦萨外围地区,并与当地防御工程专家、执政者商谈。
佛罗伦萨城墙的制高点圣米尼亚托钟楼,可以控制和观察敌军的进攻,因此修筑钟楼向两旁延伸的城墙引起了米开朗琪罗的高度重视,并准备在这里安放更多的大炮。
但是却有人悄悄地告诉米开朗琪罗:佛罗伦萨执政官坚决要求他离开这里。
显然,米开朗琪罗的忠诚受到了恶毒的挑拨离间的威胁,大家都不信任他一个受到梅迪契家族庇护的艺术家会起来反抗“恩人”。
他竭力为自己辩白,并向佛罗伦萨新的执政官说出心里的怀疑:城防指挥官马拉特斯塔将军有叛变迹象。
谁知新来的执政官并不感谢他,反而狠狠地斥骂了米开朗琪罗的胆怯和神经质的无端怀疑,并解除了他的职务。
这件事引起了米开朗琪罗的极度悲伤,他习惯以艺术家的思维去看待残酷的现实生活,但得不到任何的同情,并已有流言说马拉特斯塔将军要陷害他。
如果说这些是克利门特七世手下人耍弄的一个小小计谋,只是想保全米开朗琪罗的艺术生命,那么这种猜测也并非没有根据。
1529年9月21日清晨,米开朗琪罗在内衣里藏了不少的钱,在他的学生帮助下,从防卫最松的城门处逃离了佛罗伦萨。
两天后他出现在威尼斯,躲避了当地执政者迎接他的使者。他写信给法国国王在意大利代办艺术品的朋友,表示愿意去法国。
法国国王得知后立即发出邀请,并提出送给米开朗琪罗丰厚的年薪和一幢房屋。但这封邀请信送到威尼斯时,惭愧的米开朗琪罗已返回佛罗伦萨了。
佛罗伦萨的执政官曾下令:逃离者必须限期返回,否则以叛逆罪处置,没收财产。尽管米开朗琪罗没有被公开列入逃离者的名单,但给了他一个最后期限。
米开朗琪罗的朋友也在信中表示,“你一切的朋友异口同声地渴望你回来,为了保留你的生命,你的祖国,你的朋友,你的财产与你的荣誉,为了享受这一个你曾热烈地希望的新时代。”
11月20日,鼓起勇气的米开朗琪罗返回佛罗伦萨,几天后执政官宣布给他的处分:3年内不准出席有关会议,罚款1500枚金币。
米开朗琪罗以实际行动表明自己“毫不畏惧地等待战争的结局”,重新履行自己的职责和义务。
这时圣米尼亚托钟楼已成为敌军炮火轰击的重点目标,已有部分城墙被炸毁。
米开朗琪罗想起了绘制壁画的底层覆盖物,如果钟楼外面也有厚厚的屏障物,那么敌军的铁石炮火威力将被严重削弱。
太阳升起来时,圣米尼亚托钟楼上出现了厚厚的保护层,那是几十床塞满羊毛的床垫用绳子悬挂着。惊奇不已的敌军还是架起了大炮,但事态的发展正如米开朗琪罗所预料的。
他在致友人信中兴奋地说:“当教皇克利门特与西班牙军队联合围攻佛罗伦萨时,敌军的炮火被我安置在钟楼上的物件挡住了好长时间。一天夜里,我在墙底外部覆盖了羊毛袋;又一个晚上,我令人掘了陷坑,安埋火药,把敌军的断腿残臂一直轰到半空……”
“瞧,这是绘画的用途!它用来作战争的器械与工具;它用来使轰炸……有适当的形式;它用来建造桥梁,创作云梯;它尤其用来构成要塞、炮垒和壕沟……”
他自己也不曾料想到平时积累的建筑与绘画、雕刻之间的美学理论,在这场保卫战中竟然会发挥出神奇般的作用。
1530年春天,佛罗伦萨保卫战进入了严峻的时期,阿尔诺河被敌军切断,食粮日益减少。夏季瘟疫的袭击,夺走了几千人的生命。
8月2日,马拉特斯塔将军果然叛变,10天之后佛罗伦萨保卫战以失败告终。原共和国执政成员有的逃走了,有的被绞死。
克利门特七世下令搜寻米开朗琪罗,而且有谣传说米开朗琪罗曾想毁掉梅迪契皇宫。
米开朗琪罗却好像失踪了,有人曾最后一次看到他,那时他趴在佛罗伦萨大教堂的圆顶上,观察四周的战斗情况。
5. 屈辱
烛光映亮了狭长的地下室,大约有10个平方米,只放着一些简单的生活必需品。
这里面的温度比较凉爽,并不像外面酷暑热浪逼人。一口水井静悄悄地蹲在一边,清凉的井水足够维持躲藏者的生活需求。
米开朗琪罗是在平时修建圣罗伦佐教堂时偶然发现这里的,在佛罗伦萨保卫战失败后,他立即想到了这个理想的地下室。
每天太阳升起来时,他不得不推上盖板,像耗子一样躲藏着。半夜里周围都平静了,他才能悄悄出来,吸一口新鲜空气。
地下室的上面正是他要修建梅迪契家族墓室的主要位置。他曾设想罗伦佐殿下的陵墓就安置在离地下室出口五六米之处,让罗伦佐殿下的灵魂保佑他渡过这场劫难。
过去他是拿着锤子的“囚徒”,自由只是个狭义的可怜名词。现在他听不到教皇的圣谕,但是自由活动空间仅仅是这个狭长的地下室。
命运真会捉弄人。
近几年大起大落的战乱环境,促使米开朗琪罗的情绪时而高涨,时而低落,时而羞愧,时而哀愁。
现在剩下来的只是难以忍受的寂寞,他不知道这种难熬的日子还有多长。他不甘心这样白白地浪费自己的艺术生命,便在地下室的墙壁上描绘人体造型。
墙壁面积有限,只画了十几个半人大小的人体,动作勇敢而复杂。准确的线条就像他的雕像风格,几乎没有涂改的重复之处。
这时他的愤懑和苦闷才能得到宣泄,其中也包括积压在他心底的难言羞愧转而爆发的无名之火。
克利门特七世怎么也想不到米开朗琪罗会躲藏在这里,并且曾受到了他部下的严密保护。(经历了400多年后,今天的人们才重新发现了这个古代地下室。)
几个月后,克利门特七世的心情开始平静下来,原谅了米开朗琪罗的“背叛”行为。派人到佛罗伦萨去寻找,并放出风声,只要米开朗琪罗愿意继续建造梅迪契家族陵墓,他将享受原有的良好待遇。
这个令人难堪的赦免意味着米开朗琪罗必须举着白旗出来,跪在教皇面前低头签字。
这时米开朗琪罗的复杂心情就像他以后制作《胜利者》雕像中的那个俘虏。
胜利者是一位男青年,卷曲的头发下是一张漂亮的脸。他的右腿站立着,左腿膝盖压在弯着腰的俘虏背上。
胜利的年轻人似乎并不去理睬已被征服的俘虏,他扭转头观看另一个方向。他已失去了胜利的喜悦,冷漠的脸上露出了不屑一顾的神态,他觉得只是结束了一场热闹的游戏。
俘虏是一个长发长须的老人,扭曲的身子被迫蜷缩着。他那不甘屈服的头颈向前伸直,怨恨、羞愧交集的目光令人吃惊。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健壮的全身肌肉仿佛在痛苦地抖动,剧烈起伏的结实胸膛随时都会爆发出巨大的反抗力量。
但是他的双臂被紧紧地反绑着,脊背被致命的重量压迫着,他无法挣扎,也无法呼喊,顽强的忍耐带来的是漫长的囚徒岁月。
为了继续维护他的玫瑰艺术梦,米开朗琪罗踉踉跄跄地走出地下室,自躲藏以来第一次公开站立在太阳底下。
“啊——”
他发出嘶哑的喊声,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勇猛和力量。
“米开朗琪罗先生,我可以进来吗?”20多岁的乌尔宾诺站在门外,他是新来的学徒兼管家。
米开朗琪罗不耐烦地挥挥手,又低头摆弄泥塑小样。
乌尔宾诺刚想拾起掉在地上的小泥团,“别动!”米开朗琪罗又发火了。
“先生,你也许正需要这个小泥团。”乌尔宾诺已悄悄地把小泥团揉了几下,笑眯眯地放在米开朗琪罗的手边。
果然米开朗琪罗正在工作台上翻找,“请原谅……”他摇摇脑袋,无可奈何地做了一个手势。
乌尔宾诺惊奇地看着米开朗琪罗的一双魔手,捏捏、按按、剔剔,已出现了几个卧躺的人物形象。
但很快地又被米开朗琪罗使劲地合成一团,人物形象消失了,他的嘴里喃喃地不知在说什么,显然不大满意。
乌尔宾诺来了不少时间了,但始终不敢直接与米开朗琪罗的目光相遇。他在十分敬重这位天才的美术大师的同时,又往往怀着怜悯和同情。
他很愿意听到米开朗琪罗手中锤子的“当当”响声,看到坚硬的大理石变得那么温顺。然而“当当”的声音从早晨一直延续到天黑,这就令人很不安。
乌尔宾诺总是能想出一些小计谋,让“当当”的锤子声音停顿一会。每天晚上他还特地为米开朗琪罗准备了葡萄酒,少量的酒精也能使人愉快,加速血液循环,消除疲劳。
有时半夜里,乌尔宾诺常常被“当当”的声音惊醒。他轻轻地推开工作室的门,静静地坐在一边。
这时千万不能打扰米开朗琪罗,除非他干完,否则一场可怕的风暴会马上降临。
乌尔宾诺明白自己的能力微不足道,无法帮助米开朗琪罗摆脱紧张苦闷的处境。他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米开朗琪罗生病了,连起床都觉得困难。
他一阵猛烈的咳嗽,仿佛要把心肺都咳出来,随着就是大口大口地喘粗气,咽喉被什么东西塞住了。
乌尔宾诺一直守在床边,不时地更换冷水敷料,以免高烧把米开朗琪罗的脑子搞坏了。
克利门特七世也很着急,急忙派使者前来抚慰,劝说米开朗琪罗节制工作,愉快的散步会忘掉一切烦恼。
“米开朗琪罗必须活下去,梅迪契家族的荣誉还需要通过他神奇的双手永远发扬光大。”
克利门特七世下令不准任何人上门干扰米开朗琪罗的工作,并在给他的信中说:“人家向你索求一张画时,你应当把你的笔绑在脚下,在地上划4条痕迹,说,‘画完成了’。”
米开朗琪罗的朋友也担心,“他将活不了多久。他工作太过分,吃得太少太坏,睡得更少。一年以来,他总是被头痛和心病严重损害着。”
憔悴的脸色,衰弱无力的身体,生命仿佛走到了尽头。米开朗琪罗还从来没有这样悲伤和绝望过,他的孤傲和强烈的自尊心被分割成可怜的碎片,他甚至想自杀。
“如果可以自杀,那么,对于一个满怀信仰而过着奴隶般的悲惨生活的人,最应该给他这种权利了。”
这是他在诗歌王国中袒露的心情,也倾注在这时期雕刻的《昼》、《夜》、《晨》、《暮》的作品中。
6. 夜
也许是继续受到创作西斯廷天顶壁画的构思影响,米开朗琪罗仍然想以雕刻形式描绘出《圣经》的第一个故事,即划分光明与黑暗的永恒主题,寓意在《昼》和《夜》、《晨》和《暮》中。
这4尊雕像分别由两组男女人物形象组成,分别象征着时间。这种寓意的构思不能不说是米开朗琪罗的大胆创造。
《晨》与《暮》雕像后来被放置在罗伦佐殿下的石棺上,雕像人体分别卧躺着。
《晨》是一名青年女子,她的右手撑起上身,左手弯曲伸向扭转的脖子。右腿懒洋洋地伸着,左腿自然地抬起。
她仿佛刚刚从梦里被惊醒,脸上显示出一副惆怅的神态,她微微张着嘴,想知道这个世界上发生了什么事。
她留下的问号却由《暮》的男子来回答。
经历了磨难的坎坷岁月,他已失去了青春似火的热情,浪漫之夜不属于他,这一切都成为褪色的回忆。
他需要冷静的思考和睿智的理性,才能揭去蒙在这世界上花花绿绿的遮羞布,反思自己的过去。
过多的叹息令人烦恼,不如都埋藏在心底,坦然地送走喧闹的一天。
如果说《晨》与《暮》的这组人物都毫无顾忌地展示着自己的一切,包括内心世界,那么《昼》与《夜》则不尽相同。
《昼》意味着生机勃勃的白天和太阳,然而他却将半张脸掩藏在发达肌肉的臂膀后面。
他不愿露出自己的真实面目,害怕这太阳和蓝天会给他带来一场意外的灾难。
他想侧转身去,把自己藏起来,但又不甘心就这样悄然隐退,他还留恋着这个世界,舍不得放弃自己的追求和理想。
尽管他有着强壮的肌体,令人羡慕的身材,但他内心矛盾的冲突仍然使他犹豫不决,勉强地维持着难堪的局面。
《昼》的雕像与西斯廷天顶壁画中的耶利米形象尽管有某些相同之处,都是半遮着脸,但后者是典型智慧者的沉思形象,而前者则是怯懦大于反抗的弱者。
在长期忍受着精神上痛苦折磨的灰色生活中,唯一能得到的心灵上暂时宁静的乐园,那就是能够忘却一切烦恼的甜蜜梦乡。
《夜》里的中年女子在静静地享受着梦幻的美景,但是她的脸上毫无表情,似乎摆脱了人世间的苦难。
她睡的姿态很不自然,右手搁在弯曲抬起的左腿膝盖上,整个裸露的身子被迫扭曲着,左脚的大脚趾与其他脚趾紧张地分开,明显地还烙印着日间所受到的磨难。
她的腿边有一只美丽夜莺,然而她的身下却枕着一个惊愕表情的狰狞面具。当她从美梦中醒来之后的早晨,仍然没有她所期望的绚丽色彩。
意大利诗人乔凡尼为《夜》这尊雕像深深感动,拨动了诗的琴弦:
夜,为你所看到妩媚地睡着的夜,
那是受天点化过的一块活的石头;
她睡着,但她具有生命的火焰,
只要你叫她醒来,——她将与你说话。
米开朗琪罗对朋友的诗感叹地回答:
睡眠是甜蜜的,
成为顽石更是幸福。
只要世上还有罪恶与耻辱的时候,
不见不闻,无知无觉,
才是我最大的快乐;
因此,不要惊醒我啊!
讲话轻些吧!
人们在高度赞美《夜》雕像时,却忽视了《夜》的姐妹作品《丽达》。
丽达在古希腊神话中是一位美丽的仙女,宙斯摆脱了妒心深重的赫拉,变成一只天鹅,飞到了他所爱的丽达身边。他俩的女儿海伦成为希腊第一美人。
米开朗琪罗画笔下的丽达也在沉睡,睡的姿势竟然与《夜》的雕像如此的相似,整个身体也是呈“~”状。只是右手放在抬起的左腿膝盖上,一只天鹅脑袋伸向丽达的胸脯。
这是一个动人的美丽故事。
但是《夜》的雕像脸部已憔悴,还能依稀辨别出丽达丰润的漂亮脸蛋,原先丰满的胸脯只剩下皱皮。
米开朗琪罗在哀叹逝去的青春年华,美丽的故事只能在梦中重现。咀嚼昔日的快乐,带来的是对目前现实的忧郁、困惑和失望。
陷入兵荒马乱的意大利,被蹂躏的佛罗伦萨,还有自己难言的屈辱和心中仅存的艺术殿堂一隅,这些构成了米开朗琪罗的复杂感情,寄寓在《昼》、《夜》、《暮》和《晨》的雕像上。
乌尔宾诺简直不相信米开朗琪罗虚弱的身子里还蕴藏着如此巨大的创作力量,草图上的有力线条上哪里有病魔留下的痕迹!
他想减轻米开朗琪罗的工作强度,但根本不知从何处下手,“我这样做,知后就给予他残酷的惩罚:用锁链把他锁在高加索山的峭壁上,每天遣老鹰吃他的肝脏。但他坚决不屈服,忍受了三万年的漫长苦刑,最后被大英雄赫刺克勒救出。行吗?”
米开朗琪罗终于抬起头,掸掸手臂上的大理石粉尘,说:“先打凿出一个轮廓,你会感到有一个灵魂在召唤。”
乌尔宾诺也努力从锤子的“当当”声音中去寻找艺术灵感,但总觉得缺少一股神秘的力量,无法减轻“当当”的击打所引起的全身酸疼感觉。
这几天,米开朗琪罗又发怒了,总是高声叫喊乌尔宾诺锁上圣罗伦佐教堂的大门,不准佛罗伦萨新的执政者亚历山德罗进入参观。
亚历山德罗是克利门特七世的儿子,他厚实的嘴唇里吐出的却是放肆、傲慢的言词。
他也想在米开朗琪罗的面前炫耀自己的权势和地位,谁知米开朗琪罗并不是他想象中的“俘虏”,甚至公开拒绝让他设计一个新要塞的指令。
亚历山德罗气得暴跳如雷,在父亲面前大肆诋毁米开朗琪罗。克利门特七世并不支持儿子的申诉,反而严厉指责他不顾大局,把事情搞得一团糟。
这些事情的内幕,乌尔宾诺并不清楚,他担心亚历山德罗会对米开朗琪罗下毒手,因为已经有人来提出严重警告。
“上帝会保佑我们吗?”乌尔宾诺担忧地说。
“上帝太忙了,只好委托给罗伦佐殿下,他会喜欢这些雕像。”现在轮到米开朗琪罗来安慰他了。
“圣父还喜欢你吗?”
“不知道。”米开朗琪罗脸上的肌肉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1534年6月,老父亲洛多维科90岁了,他无力的脑袋下垫着两只枕头。
米开朗琪罗低下头,耳朵几乎贴近老父亲的脸颊。
老父亲断断续续的临终嘱托,大都是围绕着维持家庭的话题,他的声音低沉,吐字模糊。
米开朗琪罗招手示意侄子利奥纳多把牧师请来,随后他附在老父亲的耳边说了几句话,老父亲的眼睛眨了几下,一缕口水顺着嘴唇淌下。
老父亲临死前还不清楚米开朗琪罗的雕刻究竟有多少价值。他只希望儿子的雕刻换来的金币能拯救博纳罗蒂家族的世袭荣誉。
他已满足了,平静的灵魂升入了天堂。
米开朗琪罗为老父亲拢合上了眼睛,牧师的祈祷声飘出了窗外,屋里响起了一片哭泣。
这是米开朗琪罗第二次与死去的家里亲人告别,他的心里很乱,悲伤不能说明他的心情,甚至他竟然羡慕老父亲的平静之死:
“……上帝把你从我们的苦难中拯救出去了。可怜我吧,我这如死一般生存着的人!”
“你是死了,你变为神明了;你不惧怕生存与的变化:(我写到此怎能不艳羡呢……)
“命运与时间原只能赐予我们不可靠的欢乐与切实的忧患,但它们不敢跨入你们的国土。
“我亲爱的父亲,由于你的死,我学习了死……死,并不如人家所相信的那样坏,因为这是人生底末日,也是到另一世界去皈依神明的第一日,永恒的第一日。”
眼前的一切该结束了,包括这圣罗伦佐小教堂里的雕像和建筑装饰工程,米开朗琪罗想忘掉这里的日日夜夜。
乌尔宾诺却掩饰不住心里的激动,这里毕竟是他第一次跟随米开朗琪罗工作的地方,并且出现了这样惊人的成果:雕刻与建筑的完美统一。
这里出现了没有结构功能的建筑要素,四周的墙面不再是死板的,而是形成多层次的装饰体,这本身就意味着雕刻内涵与外延的引申。
圣龛及其下面卧躺的两个人物雕像,形成一个稳定的三角形。然而人物雕像下的“人”字形的拱台,及其左右相对漩涡形状的装饰,又给三角形增加了巧妙的动感。
整体设计显得刚柔相济,给人留下了耳目一新的深刻印象。
乌尔宾诺有些不大明白罗伦佐殿下的雕像并不像生前的模样,趁收拾行李的空闲时,想得到米开朗琪罗的指教。
“千百年后谁还能认识我和你的面容,然而罗伦佐殿下的英名与功业永远留在世界上,就像他的雕像。”
米开朗琪罗说的是“形似”与“神似”的艺术创造哲理,乌尔宾诺似乎明白了,回头再看看罗伦佐殿下的雕像。
他在沉思,头微微低下,左手支撑着下颌,手指压着嘴唇,双腿交叉。
这又是一尊年轻的先知耶利米雕像。
1534年9月23日,米开朗琪罗与乌尔宾诺到达罗马,从此米开朗琪罗再也没有返回佛罗伦萨,一直住在罗马。
两天后,克利门特七世死了,经医生诊断,他具有多血质(快活)和胆汁质(急躁)的天性。
但这些对米开朗琪罗来说已没有太多的意义,因为他很幸运地摆脱了梅迪契家族的控制。
这时他已经是60岁的老人。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本章未完,请翻开下方下一章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