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市遮颜时,胡同犹可行。
人间多雨露,海内有知音。
冷眼观尘世,热肠向众生。
炎凉今亦甚,把酒贱浮名。
1963年12月,我被派到大别山中一个水电站去当文化教员。离京之前,与家英话别,到后海岸边散步,该夜又到一个小酒店喝酒。当然,谈的主要还是当前大事。他正参加起草农村工作的后十条,说不久后,我会听到传达的。他谈此事,也是让我对形势放心之意。临分手时,走过景山很远了。对我的遭遇,这夜他特别感慨系之,又讲起吴季子来。夜半回到住处时,不能成寐,直到吟得下面一律,才勉强睡去。
客身不意复南迁,随遇而安别亦难。
后海林阴同月步,鼓楼酒座候灯阑。
关怀莫过朝中事,袖手为难壁上观。
夜半宫西墙在望,不知再见又何年。
真没料到,这夜竟是我同家英的永诀!“文化大革命”前的几年,虽然相约,如有事就直接通信,但接受山上的教训,莫再连累他,一直没有给他写过信,上面这首诗他也不知道。
1967年4月,我曾回到北京一次,才知道家英已不在人间了。前些日子见到董边同志时,她比较详细谈了1966年5月23日,家英被迫害致死的情况。21日中央文革来人通知,两条罪名:同当时被批斗的办公厅负责同志关系不正常;一贯右倾。撤职交代,搬出中南海。并收走了全部文件。随即又听到办公厅大会上宣布了另一条罪状:篡改著作。这是指整理有关《海瑞罢官》的谈话时,他不赞成将彭德怀写进去。他这时面对着两个大敌,陈伯达与;还有一个小人叫戚本禹。他很愤慨,对妻子说道:“我的问题是陈伯达和的陷害。真想不到兢兢业业十八年,落得如此下场!”“那些坏人、恶人,终会得到恶报。”记得鲁迅谈到自杀时,说过这样的话:自杀是对环境的一种抗议。家英之死,是对当时环境的抗议。
七十年代初,住在京郊那个隔离审查的地方,怀念家英时,还作过这样一首七律:
老柳安详围海边,园中深院院中园。
多时不见忽相忆,无事而来乱扯谈。
世界纵横三万里,古今上下五千年。
戏言犹记料身后,又是黄昏絮满天!
家英专搜集清人字,我则兼搜字画;曾戏约后入土者,有继承权。董边同志告诉我,家英的藏书只收回很少一部分;有些难得的字条已散失,我送给他的一幅郑板桥字还幸存。收回的书籍中找到一本有我签名的日本版《东洋读史地图》,就带回留着纪念了。
这篇琐碎的“怀念”该结束了。但是对家英的怀念是永远不会结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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