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百年百篇经典散文·风景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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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行路上左公柳(2/2)
    出嘉峪关,从哈密到巴里坤,翻过三十二盘天山之脊,那路是凿出来的,“张骞通西域,史家谓之‘凿空’,为不谬也!”左宗棠对属下说。

    三间房和十二间房,那风沙能把人马席卷而去,古称黑风井,时称风戈壁,也就是《汉书》所说的“风灾鬼难之国”……

    “锤幽凿险,化而为夷。”这是左宗棠给清王朝奏稿上的两句话,可是兵勇艰辛,路途劳顿,路之难筑,树之难栽岂是千言万语说得清的?

    左宗棠又吟哦了一番:昆仑之墟,积雪皑皑……便扬鞭策马而去。

    左公柳后来的命运如何?

    那一块告诫人们“勿翦勿伐”的告示牌,挡得住随后的风雨和贫困吗?

    对大西北的人民来说,维持生计所急需的是粮食与柴薪。对于身陷贫困中的人来说,要求他目光远大是天方夜谭。曾经绵延3000里的左公柳的命运仍然免不了被砍伐当作木材与柴薪,真是可悲可叹。

    河西走廊:祁连山的树木在漫长的历史时期中,无数次地遭受到人为的滥伐,以致河西的沙漠化日甚一日,富庶之地变得穷困潦倒。而在近代惟一一次最大规模的有组织的以军队为主力的、曾经种植3000里之远的行道树木,实际上是改变中国西北生态环境的一次伟大的实践。左宗棠在西北亲历了光绪三年的百年未遇的大旱,饿尸遍野,焦土满目。开仓放赈,自己捐出俸禄,那种民不聊生的景象,再加上沙渍戈壁的横亘总是终身难忘了。那时左宗棠不可能去全面地治理沙漠,种树开渠虽是权宜之计,却成了一次难能可贵的尝试。

    如果说左宗棠筑路、种树,横贯陕甘两省直到新疆,其功厥伟的话,那么这“新栽杨柳三千里”,在左宗棠离任不到30年的时间里,几乎砍伐殆尽,则是更加惊心动魄的。

    我惊心动魄地想起了三北防护林的现在和将来。

    左公柳的兴衰,不是恍若眼前吗?

    左宗棠之后,孙中山先生在《建国方略》中提出“于中国北部及中部建造森林”,主张“要造全国大规模的森林”。可惜一个高瞻远瞩的政治家也要为社会、历史种种条件所限制,孙中山先生的造林如同他热衷的修铁路一样,只能托付后人勉力为之了。

    三北地区近8000公里的风沙线上,如今已建设了15年的防护林体系,可以说凝聚着民族的智慧、先人的眼光、历史的重托。其蔚为壮观已经不是左公柳可以同日而语的了。然而,它所面临的困扰却与当年仿佛。西北苦,甲天下,至今犹是。风沙沿线的人民因为三北防护林所奉献的人力与热情还能维持多久?建国45年来汗水浇灌的林场普遍萧条,有的已到了无法维持的程度,那么三北防护林更艰难的三期及以后的工程又如何去完成?

    与此同时,局部生态环境的改善并没有改变整体恶化的态势,中国每年沙漠化土地的速度与面积仍然高居世界领先地位。

    一个伟大的工程,开头难,坚持下去更难,使之成为真正的绿色长城,庇荫半壁河山之日,那真是中华民族最盛大的节日!

    西行路上,能不教人感慨万千?

    当我登上嘉峪关,远眺祁连山雪,西望大漠戈壁时,忽然觉得残片似的历史有了空旷感,今日的荒凉既与历史的也和未来的荒凉连接着,人世间兴兴衰衰多少事,惟有这大漠依旧、戈壁依旧;高大的衰朽了,细小的幸存了;人的创造如此艰难,人的破坏力如此巨大;谁来拯救人类呢?

    左宗棠的西行之路自然也是百感交集的。在他之前30年,林则徐蒙受不白之冤于1842年被充军伊犁,途经兰州,甘肃布政史程德润设宴为其洗尘。

    如今左宗棠正奔走在林则徐的放逐之路上。

    大戈壁原本就是大悲怆。

    它埋没了多少?它掩盖着什么?哪里是林则徐的脚印?

    嘉峪关上,当左宗棠面对祁连山皑皑积雪吟哦林则徐在嘉峪关写的《出嘉峪关感赋》时,左右随从无不为其诗其声而掩泣——

    严关百尺界天西,

    万里征人驻马蹄。

    飞阁遥连秦树直,

    缭垣斜压陇云低。

    天山峭摩肩立,

    瀚海苍茫入望迷。

    谁道崤函千古险,

    回首只见一丸泥。

    吟罢低眉,黄风四起,左宗棠老泪横流:“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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