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吧,甜吧?”
接着又用劝导或者责备的口气说:
“怎么不捡黄一些的吃?那个有虫,而且还是酸溜溜地!”
那样地想着,突然地一个念头闪过我的心头了——还是去偷吃。
开始还以为这种念头是可耻的,愚蠢的,但结果却认定试它一次也没有关系。而且像得到一个绝妙的计策似的,叹了一口气,得意洋洋地摇头。于是我仔细地观察起来:那样进园,那样爬树,要那样才不会被人看见。
园门是长年紧闭着的,但我看见近门的地方,有一个墙缺,上面生着狗尾草,时常有一种很可怕的,俗名水骨虫的虫类在墙上爬。平常我很怕那种虫,一看见就会起跳,但这次我却没有想到这层。
“在楼上半天,你做些什么事?”
祖父在走廊上碰到我,敲着拐杖问。那根竹竿他是时常带在身边的,说那是点金的财神棒,所以他老是把它碰碰的敲着砖地。“在父亲的旧书箱里找本旧书。”
“那才好,不过你可不要把书箱翻乱。”
他说着还笑了一笑,这是难得的。只有听到读书一类的话,祖父才欢喜,因为他自己虽是由贫农出身的富农,可是他要我们读书,因为他说一个家庭要繁荣,不但要耕,而且要读,读书是跟买田置地一样重要的。
看到他脾气还好,我鼓起勇气向他要求:
“爷爷,让我到外边玩玩。”
“去吧,却不准闹事,闯了祸回来,得提防你的脚骨!”
我连声应是,拘拘谨谨地走向大门,仿佛很听话似的。但一走出门,我就拔着脚跑了。世遂妈的园子就在我家后面,横过一条小巷就是那扇陈腐的园门。我把它轻轻一推,希望它会倒掉,但没有用。于是慌忙地向周围一望,看见没有人,园里也是静静的,使我鼓起了勇气。墙十分低矮,爬进去倒很容易,可是爬树却是困难的。
经过了许多曲折,我终于达到枝头,隐在树叶中拚命的吃,没有一点选择的,差不多连皮带核的,只要是枇杷就放进口里,咀嚼也忘掉了,一骨碌吞下肚去就算,会不会生病更是计较不到,甚至有虫的也吃进去了,那种急性的吃法,我现在还能如同亲身经历似的回想起来,仿佛肚里满是枇杷核,枇杷汁似的,膨胀得非常难受。
正当吃得过瘾了,预备下来的时候,忽然听到世遂妈的声音:
“是谁呀!是谁呀!”
本来我已有一只脚伸出茂密的枝叶外面,听到这声音一慌,连忙想把脚躲回,但一个落空,嘭啦一声的跌下来了。
伤势自然很重的,因为我一连几天不还魂,只是昏沉沉的睡觉,觉得遍身都十二分疼痛。醒来的时候,看见祖父和母亲都坐在我的床前。
“他脚上扭伤了一块骨头,再想法替他医医才好。”
祖父严厉地、野蛮地看着母亲:
“你替倒门楣的儿子医病?这点钱宁愿拿来吃饭!哼,这次不跌死……”
他骂着,敲着竹拐杖,愤愤地走开了。因此母亲再不敢提一句请大夫的话,随我自己痛得死去活来。她虽则爱我,但在祖父的威严下,敢多说一句话吗?
在床上睡了几个月,我才能起来,多谢天,虽则睡得这么久,却还没有烂了半个身体!可是那块扭伤了的骨头,却不折不扣地便栽跛了脚,变成了残废了。
那回不曾跌死真是奇怪的,我自己觉得不可思议,大约祖父也要不胜怏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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