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普通中国人的家族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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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任忠生
    在太原卖花灯那几年,我母亲总是要到太谷汽车站去雇一些跑客运的面包车拉货。在找来的那些司机里面,有一个小伙子叫任忠生。任忠生当时大约二十八、九岁年纪,个子高高的,眉清目秀。之所以要专门把任忠生这个人作为一节来写,就是因为他人如其名:仁义而忠厚。在那些来家里拉货的司机里面,就数任忠生两口子既和气,又勤快。母亲看着这个人可交,随后几年就只让任忠生拉货。

    任忠生是太谷县城外的北沙河村人,他们两口子有一个孩子,当时四、五岁年纪。母亲以前拉货,都是临时到车站找司机。有很多司机来拉货时,为了赶时间多跑两趟赚钱,就一个劲地催“快点快点”;而且他们往往只是当司机,见我们手忙脚乱的装货,也不帮一下忙。其实,这么催也省不了多少时间,还让我们觉得挺讨厌的。任忠生夫妇每次到我们家来拉花灯时,都不急不燥的,还帮着我们往车上送灯笼。这么装了几回以后,我们都觉得任忠生两口子厚道,就对他们说,以后往太原送货的活都给你们干吧。任忠生两口子一听,都很高兴。母亲这人也厚道,当时凌晨来拉货,任忠生两口子来不及吃饭,母亲就给他们每人做一大碗羊肉烩面,吃得又饱又暖的才一起上路。母亲的饭做的好吃,任忠生两口子吃了母亲做的饭都挺高兴。任忠生也喜欢过年时在自家大门上挂灯笼,母亲每年都要挑出自己做的最好的一对花灯送给他们,两口子都很高兴地收下了,但也从不多要。每年过年,两口子都带着孩子给我父母拜年。母亲看见他们孩子挺喜欢的,给压岁钱,任忠生一看,后来就不带孩子来了。

    我和姐姐参加工作以后就没有寒假了,卖花灯人手不够。母亲经常要到太原去招呼生意,家里就剩父亲一个人看门。任忠生两口子见了,就对母亲说,以后就不必回来装货了,需要上货时,我们每天晚上出车回来就把灯笼装好回家去,第二天一早直接送来就成。当时,我们家和任忠生两口子已经建立了完全的信任关系,母亲一点也不担心他会偷东西,就同意了。那时任忠生和我们家里都已经装了电话,需要上货时母亲就打个电话给他,两口子就在晚上开着车过来装货。当时父亲已经年纪大了,手脚不是很利索,每次装灯笼的活大部分都是任忠生两口子干的,也不要加一分钱。花灯怕碰、怕挤,装货时任忠生两口子都是小心翼翼的,仿佛是自己家的东西一样。有一次任忠生的老婆不小心碰坏了一个灯,任忠生训了她一顿,当场掏出钱来要赔。母亲哪里会要,坚决地挡了回去。

    一九九六年春节,母亲跟太原钟楼街的一个姓段的商场经理合作,由人家代销她的花灯。那一年花灯行情非常不好,姓段的卖不出去就要我母亲降价。母亲一看也没别的办法,就降到原料的成本价加每个灯十块钱的工钱给他,他再翻一倍的价钱卖出去。第二年花灯行情又好了起来,灯价比前一年翻了一番还多,母亲看着花灯如流水一般哗啦哗啦走,心里挺高兴。谁知姓段的这人特别黑,结帐时竟然按一九九六年降价后的价钱算,一个灯笼的全部利润他一人就要白白赚走十分之九,最后还要把零头去掉。我父母二人辛辛苦苦,没日没夜地忙活了一年,做的货比哪一年都多,最后只挣了七千块钱的工钱,平均下来一个人一个月连三百块钱都不到。一向坚强的母亲从姓段的那里出来,顿时觉得悲愤难忍,忍不住哭了起来。任忠生那天正好和母亲一起来拉剩下去的灯笼回去,见状也气愤不已,劝了母亲半天。货拉回去以后,任忠生说啥也不要车钱,跟母亲说:“张姨,你一年到头这么辛苦,挣这么一点血汗钱,我要是还要你的车费,我还算是个人吗?那姓段的不是人,我任忠生还要做人呢!”一席话,说得母亲又流起眼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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