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再踏出一步洛达修的呼吸已经乱了。他不顾胸口的伤势大声叫道:“停下!你想干什么?”
“你以为我想干什么?”
我旋风般转过身来狠辣的眼神几乎要把老家伙千刀万剐:“你以为我会去杀了他们泄愤吗?你这个糊涂的老东西!”
我大踏步走回来再次揪着他的领子牙齿挫得咯咯有声:“你真的是和我爷爷齐名的前辈?是那个教廷引以为豪的光辉骑士?你还不明白卡缪的用心吗?你看到了我就一点也没想过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不是其他的什么人?”
洛达修眼中一片茫然。
“操!”我一把将他掼在墙上也不管这会加重他的伤势几乎把嘴巴凑在他耳朵上大声吼叫:“来的是我!张真宇!一个和卡缪没有任何深厚感情的点头之交!一个莫名其妙被人叫到数万公里外的外人!
“最重要的——一个黑暗世界公认从来不会对他人泄愤、杀害无辜平民的滥好人!洛达修如果你还是那个光辉骑士就开动你的脑筋认真地、没有任何偏见地想想……为什么来的是我!
“……而不是阿侬列!”
话中略微一顿我用充满恶意的语调吐出最后那个名字这几个音节化做了比外面极地寒风更冷彻百倍的冰流浸入了老神父的每一寸肌肤、血液、骨髓。
他的眼神猛地一乱在数秒钟的紊乱后他水色的瞳孔渐渐扩大喉咙里出了“呵呵”的声响僵硬如铁的身体霎时间软了下来。
“明白了?老糊涂?”我松开手任他软倒在地上:“来的为什么不是阿侬列?卡缪没理由怀疑朋友的真诚但他却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以阿侬列的脾气会让这个小镇从世外天堂变成十八层地狱!
“你半生经营的小镇啊……在阿侬列的眼里又算得上什么?
“你能阻止他吗?”
我在洛达修的脸上冷冷一瞥继续道:“卡缪看得比谁都清楚所以他拖着已然不治的残躯等着我万里迢迢地赶过去……甚至为了迷惑阿侬列竟没有加上半个‘急’字!以至于我还在南半球优哉游哉地绕了一圈!
“他这么做为了谁?他的心思又有谁摸透了?为什么有人会觉得已经洞悉了他的想法?制订了大计画的洛达修大人也许你可以为我解答一下!”
一段漫长的沉默直到寒风吹倒了烛台四散的蜡烛满地滚动在这样的和声下我才听见了一点儿低沉的声音。
“呵……”
这个倔强的老头似乎在突然之间失声了我只听到他喉咙滚动的沙哑回响却没有听到任何有意义的音节。他或许感觉到了羞愧伸出一只手想捂住那张老脸可混浊的水光就在指缝间渗了出来。
“好好在这儿过日子吧!曾经的光辉骑士现在的世界已经不需要你了!继续吧幻梦里的日子有人已经帮你实现了即使只是在这里!”
我别过脸去突然失去和老人说话的兴趣也不想再看老人崩溃掉的模样。
我缓步走出教堂吐出一口浊气。看到我做了这些卡缪一定会在天堂上破口大骂骂他所托非人……
只可惜在这个世界上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你呢?”
“嗯?”
“我在说你!”
理查轻抚铁面灰眸中露出了饶有兴味的光芒:“一个举世公认的宗教狂连教廷的同伴都要划清界限的人为什么要踏上这个位子?我不认为你会有那种无聊的野心……”
马文眼中碧波闪耀他耸耸肩:“谁知道呢?一开始我只是循着既定计画在做事不过踏上这个位子之后我的想法有了很大改变……不应该说在很久以前改变就开始了一直持续到我登上教皇之位的那一刻……‘轰’!”
他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眯起眼睛妖异的瞳仁映着天空的星光在这清辉照映之下他脸上竟是深深的陶醉:“没有什么时间比那一刻更让我接近主的存在;也没有什么时间比那一刻让我更清楚认识到主的一切。
“我立刻喜欢上了这个位子我特别喜欢在那里和那股意识交流。每一秒钟我都会得到比先前所有的知识加起来还要更丰富的感悟……”
理查灰眸凝定他轻轻吐出一个单词:“神?”
“或许吧!”马文微微一笑:“管他是什么我只知道在那里汇集了所有虔诚教徒最纯洁的信仰无数的力量汇集在那里融为一体再反馈到这世间毫无疑问那是神圣教廷的力量之源!”
“真是精采!”理查淡淡地回应但眼中却也露出向往之色。
“当然!我一度怀疑过那种存在但在那时我已无比坚定。然而……”
他的话音顿了一下扭头看到理查闪烁的目光他忽地大笑起来:“你能想像吗?一个已经被抛弃的家伙竟堂而皇之的登上星球上所有虔诚教徒的最顶点!而那个家伙……他竟然毫不犹豫的把最精纯、最强大、最神圣的力量灌输过来!
“我在嘲笑他、谩骂他、污辱他而他做了什么?”
马文伸出手这只手洁白修长不染一尘理查一眼望去已感到其中汹涌澎湃的圣力。圣力的每一次吞吐都有排山倒海的力量。
“信念、敬仰、虔诚需要吗?”
马文如是说与之同时他掌心中一点晶莹的圣光冉冉亮起在千万分之一秒内扩散到他整个手掌活跃的圣光粒子在空气中跳动出欢快的鸣叫。
理查的灰眸在瞬间凝结了虽然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但他的神情转变却被马文尽收眼底。
“如何?”
理查轻叹一声:“惊人的……”
理查的回应没有任何出格的地方。
确实是惊人的!
黑暗世界的各类功法均有其出处及理论范畴千差万别不一而足有时一派内便有几十种分歧十分复杂。
但大体说来却可以分成两大派别:有认定“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无意识天地说”又称“自然说”。
也有认为“神创世界”、“神爱世人”的“有意识神格说”又称“信仰说”。
世所公认教廷的圣力乃是“信仰说”的派生体其要义便在教徒们虔诚的信仰以信仰引天地之威承接神圣之力其信仰越诚威力越大否则便是自断根源其后果自不待言。
教廷、圣战、艾玛、梵河都或多或少有“信仰说”的基础而其中更以教廷、圣战为最。
两千年来只听说过黑暗世界有叛徒异党也有所谓的“不坚定者”却从未听说过教廷、圣战有什么不肖之徒便是有在叛逃后也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蠢物。这便是“信仰力量”的妙处。
在绝大部分的时间内“自然说”和“信仰说”没有什么尖锐的冲突彼此同时存在各有其理论体系是人们用来解释世界的不同方式。慎言慎行的大师级人物则将之归诸于“天地元气”的玄奥变化用模糊的态度来面对。
而在某些激进者眼中……
“自然说”激进者认为“信仰说”有其天生“不科学”的地方属于落后的原始思维。
“信仰说”激进者则针锋相对声称“自然说”的支持者是一群被“科学”禁锢思想的蠢货更是罪该万死的“亵神者”。
在黑暗世界各类学术期刊上这类的文章多不胜数但各自均有铁一般的事实支撑谁也没有办法完全驳倒另一方。
此刻马文的经历足以让这场持续了上千年的理论纷争戛然而止更能让“信仰说”的理论基石轰然倒塌。
然而即使一种理论被驳倒又能说明什么?
想透了这一环理查似乎看到了一点异样的地方。
不等他再想下去马文便竖起一根指头轻轻摇了摇:“我知道你想说‘信仰说’的理论基础被打碎了……很遗憾我查阅了教廷的资料并且找过一些人试验然而迄今为止只有我一个人才具有这种情况。
“而且这情况也并不是在我登上教皇之位后才出现的。早在十五年前我便有了这种能力!当时身在地下十三层的监牢之中我冷看三十年作为一夕瓦解。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我又分明感觉到这样一个存在……理查先生你的分析能力强我百倍能否给我一个确定的解释呢?”
理查先摇了摇头但很快又点头。
“我想我明白了!”
“哦?”
马文显然想不到理查会是如此“神”任他修为精深心机深沉心脏也不由停跳半拍。
这时理查低低笑了起来:“从虔诚到怀疑从怀疑到恨弃从恨弃到重建再由重建到怀疑陛下的心路历程看来很是辛苦。
“那么你现在是否在考虑自己的定位问题呢?”
马文这才明白理查并不是在解答他的疑惑而是为他做心理剖析一时间为之失笑。不过他也极坦白地承认:“有这个意思!”
“一个怎样的定位啊……”极为少见的理查用近乎咏叹调的语气表示出心中的慨叹。
马文觉得这里面似乎蕴含着极大的讽刺意味。
看来对他的想法理查并不认可。
事实也正是如此。
“我不认为这是个好的想法!”理查缓缓说道。在星光下他灰眸闪动这是他面部唯一具有生命气息的地方以至于旁人只能从这里面得到他内心透出的资讯。
马文与他对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困惑于世界的真谛迷乱于本身的地位在神异的力量里陶醉自认为可以达到永世不移的巅峰……这不像是符合理性的决定!
“最重要的是在以往的历史中你找不到能够加以佐证的材料。黑暗世界上万年的历史进入‘极限阶’者不计其数比你我二人强的也是一个不小的数目这里面有多少你我今生也无法越的人呢?
“便是历代的教皇陛下也有你至今尚难以比拟的你比他们如何?
“他们怀疑了么?”
马文低笑了一声:“你在劝我?”
“不是颇感兴趣地讨论!”理查冷淡地回答:“我一向注重考据。”
教皇陛下微笑起来:“那么你觉得你比禁忌历代统领如何?你所做的事情是他们所能够企及的吗?”
“不……但我知道有些人处在我的位置或许会比我干得更好。我一直如此认为这也是我的座右铭。”
他的灰眸深深定在马文脸上而这一次当代教皇陛下只是抽*动嘴角却不出一点声息。
而在这时两人同有所感以天星定位他们的目光同时转向了西北的方向那里似有无数颗星辰坠落。
马文摇了摇头:“你的实验似乎进行到了一个关键阶段……理查先生!”
“我也正期待你的自以为成神的人!”
理查淡淡回应语气中听不出太多的真诚。
“百年孤独撑起来了吗!”
普鲁斯坐在祭坛之前背对着奥西里斯的神像暗红的火光在他脸上翻滚忽明忽暗。
在他身前玻鲁维尔正大步走来脸上微显苍白但眼神却坚如磐石。听到他说话这位学者式的议长微微一笑回应道:“不管是多么强的结界没有启动它的力量也比不过一面薄薄的纸张。”
“大哥那边呢?”
“自顾不暇!张真宇进入极地圈应对教廷问题兰光方面主力全部被牵制住谁胜谁败还是未知之数至于炎黄本土的人马极其分散只集结便要数个小时。
“而神英……就在半个小时前禁忌方面陈兵山下天空中更有十余个光束炮待命哪还有余力?”
“这样啊……标准的声东击西!不只是一次最基本的左膀对右臂我们没有想到的是本应平衡的实力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差距!”
普鲁斯的唇角勾起一抹微笑:“这就是说一切只能靠我们自己啰?”
“嗯……”
“隆!”
一波强力震荡从数千公尺外的地面传来震得祭坛的火光摇曳只听这声音便知是万神殿里的祭司团动“荷鲁斯之光”造成的结果。
“又一波!”普鲁斯长身而起吐出胸口闷气呲牙笑道:“这一次我去你休息!”
玻鲁维尔方一点头又摇了摇头:“大祭司……”
“嗯?”
“祭司团撑不久了!丛巫十五名‘极限阶’轮流上阵配合‘魔兽武装’的进攻数千公里高的地方还有禁忌支援的光束炮我们根本抵不住……”
“……我知道!”普鲁斯撇了撇嘴一脸的不在乎:“就是让他们攻进来又如何?”
说罢也不理呆在当场的议长大人普鲁斯笑着向外走去也许是狭长走廊的缘故他的笑声听上去有些不自然的扭曲。
玻鲁维尔怔了半晌才猛然醒转恨恨地一跺脚返身追了上去。
“普鲁斯!”他几步并做一步追上疾行的少年手掌按在对方肩上。
普鲁斯低哼一声一把拍开他的手但却也停了下来。
玻鲁维尔低低一叹正要说话却看到少年猛力一掌击在身侧潮湿的石壁上。“咯”地一声响坚比合金的石块现出大片蛛网般的裂纹。
玻鲁维尔心中一惊将要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只听到前方少年挫齿低吼:“混帐!再给我二十年!只用二十年!我四十岁之前一定可以取得比任何人都不逊色的成就!艾玛的力量必将复苏!可……该死!”
少年猛地回过头来素来沉静温润的眼眸竟是一片血红。面对这双眼睛玻鲁维尔很难正常呼吸。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直到普鲁斯眼中的血色褪尽这个过程不过短短的十余秒钟在这期间又生了至少两次震动。
“对不起老师我失态了!”
由始至终普鲁斯需要的只是刹那间的泄而已。作为艾玛的最高领袖他对任何结局都有了清醒的觉悟所以仅仅是十几秒他便恢复了平日从容的模样耸了耸肩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就要走向前线。
而这时玻鲁维尔又叫住了他。
普鲁斯微有些疑惑他偏着头看回来这动作甚至还带着一丝孩子气。
这一切都在玻鲁维尔心中荡漾使他更坚定地做出决断。
“大祭司阁下!”
在他们尚未进一步交流之前一位高等祭司已跌跌撞撞地跑过来离两人还有十步远便一头栽倒口中血沫伴着言语吐出来:“黑天、是黑天来了!”
那魔鬼的名字还在两人耳边回荡地面便再度震动起来而这一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普鲁斯的肩头甚至落下了点点粉尘。
玻鲁维尔闭上眼睛他明白艾玛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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