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殷长贵同着大众本家及殷大鹏、小鹏、三鹏兄弟三人将大保儿的棺材抢了连钉也不曾封就送掉乱坟葬里葬掉心中好不适意。那一路之中有的谈的有的笑的有的唱的。殷长贵固然觉到自己是一个大财主的殷大鹏兄弟三人每人也摊着七百银子还有个不心满意足?就是那些本家也有二百银子一个所以个个欢喜。这时天光那太阳渐渐的要落了。刚走乡下才到街头殷大鹏道:“我们今天忙得算是有趣。但有一件事我们都忘掉你们可还记得吗?”大众左思右想都记不得忘掉的是一件什么事。忙问道:“大鹏你说明了罢。我们委实是记不起来。”大鹏道:“那里小鹏、三鹏也记不得吗?”二人道:“我们也记不得。”大鹏大笑道:“你们真就糊涂那里自家不曾吃饭竟没一个记得了吗?”大众大笑道:“真是糊涂。还管一个不饿呢。”小鹏道:“不要以为不饿先前忘掉倒也罢了此时被他一提忽然那肚皮真个就觉得饿得要死。”长贵道:“我们快些赶家去好弄饭吃此刻连我也有些饿了。”小鹏道:“我的意见这几十个人跑了回去也没这口锅来煮饭。菜没处去买忙也没人去忙。最好我们就拣一爿大馆子里吃他一饱然后回去。但是主人一定是要长贵做的了。长贵叔叔我不怕你多心你平日兜包里多分存不着三十五十个铜钱。此时虽然得着这份家当恐怕腰里还是空的。倒不要吃下肚去扣桌子腿。”
长贵一想小鹏的话倒也有理腰里便摸了一摸暗道:谅情是吃不了的。幸亏我还有把算盘出来的时候便在那大娘房里老老实实拿了他一包带来。大约这班人再会吃些交情他们十多两银子也就彀了。当下走着想着不到多远却是一苏式馆子里面三个大堂座头是很多的。这回才上晚市馆里不过坐了一两桌人。长贵一看满心大喜便邀了大众烘烘的走。该应这人家运气好刚刚坐满了一个后堂。堂官一看这样大宗生意还有个不恭维的吗?他就捧了一把筷子那个抓了羹勺酒杯安顿了座头便喊道:“那是一个主人。请问打多少酒要什么菜?”殷长贵道:“有理没理每桌先代我拿一斤酒四个小碟两样炒菜然后再说。”这个走堂的倒也有点眼力把殷长贵一望暗道:这一个穷酸我谅他腰里没有十两银子。这一班吃食虎大约没有个二三十两没得结局没要吃到末了钱头不足闹个酒醉。而且里面的人色很觉不伦不类土农工商龟奴屁贼多分总是全的。但心里虽这样想法那脸上便露出有点不甚情愿做这个生意的样了。所好长贵这人眼睛也是很亮的见堂倌有点嘴动身子懒的形像心中早经明白便从腰里把那个一封掏出“喥”的向桌上一掼道:“你放心啊这许多人到你家来吃总没个写帐的道理。”堂倌看见这个封头不由的精神抖擞道:“先生们说那里话来写帐也是钱现钱也是钱。我们这馆子里同小馆子不同也要谅谅什么人色才得进来呢。他能坐上了我的座头总是个大阔老绝不得有个吃白食的。”
小鹏听了又说道:“你这朋友的话一些不舛。这个座头上却要有点份儿才坐得上去呢!你晓得叫你喊酒的是一个什么人吗?”堂倌道:“小人眼生得很却认不清楚。”小鹏道:“他就是个殷十万。”堂倌笑道:“莫说玩话殷十万已死掉了。”小鹏道:“原因殷十万已死他家相公承嗣他才得领这分家财做殷十万的呢!”堂倌道:“朋友你这话是又欺人了。我同殷十万可算是紧邻他死后是他家二老爷家相公承嗣名字叫大保儿。二老爷人好得很我们是认识的。那里是这一位吗?”长贵见说拍手大笑道:“你还在此做梦呢。大保儿倒久经下了水晶宫又承嗣了龙王做干儿子去了。”堂倌听见这句恰巧锅上已催端菜堂倌便一桌一桌的酒儿菜儿的送齐。又站在旁边问道:“你们这句话可是真的?”长贵道:“怎样不真!”就此便将大成庙宝塔开工奶妈带他在湖边上看大子起驾被炮惊了落在湖里淹死的话说了一遍。那堂馆听完太息道:“好一个孩子又白又胖个个都说他来得这笔家产本是个大福相呢。原来还是这样死场!”长贵听了说趣道:“你这人说话一点道理没有。原因他样子好龙王才要他做子儿子呢。”大众本家道:“你这老头子说这些冷话也不怕损德。”
殷三鹏道:“陡然富贵此刻不让他说趣话还有那个说吗?但有一层这事我要算第一个功臣不是我们三个人主意好这笔家当还有些悬呢。”长贵隔着桌子呸了一口道:“你莫说呆话了那里认真的死了一昼夜的孩子他能毅救得?假如他真个起死回生倒不得让你抢走了。”小鹏道:“然则我们弟兄们一点功劳都没有了?”长贵道:“怎样没有功劳不是明明白白的还允许了你们每人加五十两银子的吗?”大鹏见说大喊道:“叔台你把话说清白了!究竟还是加五十两银子还是加五百两银于?”长贵见说故意把舌头一伸道:“乖乖好大口气!拿一个小孩子的棺材弟兄三个每人要五百银子皇太子的龙杠也用不着这许多啊!幸亏好此刻却谈起来免得拿钱的时候说穷话。老侄台不是我笑你们你们这样情形都叫做穷人的心不得满定有一世穷呢。我叔子穷了半世却没这个脾气所以到今日碰上这一笔家产。你们也不想想银子是什么样子?五百银子十锭元宝世上可有这样容易寻的银子吗?说出句话来就便要想敲个竹杠也要在谱子上七不离八。这样离三冒九的可不要被人笑煞了吗?人还要说你们是穷疯了呢!”三人被他这一顿强辞半晌气得连话都回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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