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扬对我说,如果他不幸遇难了,失踪了,这一块的版权和稿费就交给我处理。捐了也行,自己留着也行。想继续出版也行,想自己续写也行。他的《阴间》系列本来就取自我的故事,现在再交还给我。
铜锁舔着脸问给他留了什么。李扬说,他在精子库留了一批种子给铜锁。铜锁气得差点没踹他。李扬嘿嘿笑说,一旦遇难了,种子就留着给他们老李家留个后吧。
说的这个悲壮啊,真是风萧萧兮易水寒。
晚上六点多钟到了小楼。看到梁憋五和马卫国正在搬着一大摞设备,往后院去。我觉得好奇,跟着到了后院。这里面积相当大,四周围着铁栅栏。
院子本来就是围山地而成,杂草石块已经都清理干净,只留下地中央一处深漆漆的地洞。
这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地窟吧。我走过去,刚来到边上,就感到一种莫名的寒意。又阴又冷,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和铜锁站在边缘,扶着腿一起往下看,里面黑森森的,什么也看不到,真是深不见底。
那一瞬间,我真的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个地洞或许还真的就能通到地狱里吧。
马卫国把东西放在地上,带着棉手套,叼着烟走过来:“两个小朋友,也感兴趣?明天一起下呗。”
铜锁脸都白了,赶紧挥手:“不敢不敢。”
马卫国从地上抄起一根竹竿,把狼眼手电打亮,绑在竹竿头上,然后慢慢向那处洞里伸进去。
我们看着,手电光亮很足,能照亮一大片。洞的边缘是一大堆杂石烂草,继续往下探,能看到这个洞直径大概有一米多长,也就勉强能容纳一个人。
我们伸长脖子,跟着光亮往下走。这个洞真他妈阴森,隐隐往外泛着什么潮气,有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竹竿探下去一半的时候,我们的视线已经跟不上了,最下面一片漆黑。
马卫国缓缓把竹竿拿出来,解开手电,把杆子扔到一边,没理我们,径直回了屋。
这一晚上,大家居然都摒弃前嫌,围坐在会客室的厅里。外面寒风刺骨,屋里温暖如春,众人在一起,高谈阔论聊着天。
马卫国和梁憋五,说起当年往事,竟然唏嘘起来。马卫国说:“如果我们能活着回来,希望好好的大喝一场,一醉方休。”
我实在忍不住道:“你们为什么就非得下地洞?”
梁憋五靠在沙发上,神秘地指了指天花板:“这是我们终极的命运,老天爷安排的。如果我们是段程序,那安排我们命运的人就是程序员。”
闹了一晚上,大家昏昏睡去。在我睡过去的一刹那,就听到铜锁自言自语说了一句话:“奇怪,嫂子哪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杂乱的脚步声响起。我睡觉轻,睁开眼睛,看到他们都已经准备好了。
我擦擦眼,精神了一下,跟着他们来到院子。
马卫国在建造这里的时候,就已经把下洞探险的设备都准备好了。马卫国父子、梁憋五、李扬、陈薇,一行五个人,换好了衣服,登山绳的扣子都别在腰里,看上去有模有样的。
我对李扬说:“你们下就下吧,别带着孩子,马宝就算了吧。”
马卫国看看我,很严肃的脸上,居然渗出一丝笑意。
这时,马宝忽然开口说话:“谢谢你的关心。下洞是我自己的意愿,和他们无关。”
孩子的脸上带着只有成人才有的表情,看着我。很显然,他又复活了。
铜锁拍拍我,轻轻摇摇头,示意不要多事了。
他们腰里插着荧光棒,背着迷你登山包,头上拴着头灯,拿着手电,一个接一个,开始鱼贯进入地洞。
李扬双手扶在洞口,两只脚已经落进洞里,他忽然转过头,看着洞外我和铜锁。神情很难形容。他看着我们,半天才说:“如果两天后我们还没有出来,你们就自行处理吧。”
这是我听到的,他在人间最后一句话。
很快,一行人全部进入地洞。最后一个人的手电光亮在洞下微微晃动,很快消失在森森的黑暗中,再也没了踪影。
看着这个洞,我知道,恐怕以后很难再看到他们了。
我和铜锁坐在地上,寒风凛冽,天空乌云翻卷,我们没有觉到冷。沉默半天,铜锁问道:“老刘,如果他们真的回不来……我们下不下?”
“你下吗?”我问。
“不下,打死我也不下。”<!--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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