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首《梦作月山独步歌》,意境略有不同。前一首诗偏重于世界本体的空明,这一首诗则偏重于它的无形却又强有力的运作:
不忿白日尘,宵赏有灵悦。山蹊任襟入,不必有昔辙。石淙写长韵,风林时落叶。冻狖僵石霜,跃鳞触潭月。山空夜深静,魈鬼时出灭。自非返冥极,谁能畏城阙?
这是一座从无人迹、幽深荒寂的山,又是深夜之游,因而更具有神秘感。开始所见的景象还算平常,愈深入愈觉得一种森然逼人的气息。冻僵的猿猴(狖是猿的一种)默然不动,水潭中时有鱼儿跃起,撞碎月亮的投影,沉静的山林中,隐约有山鬼出没不停。这也是凝静的境界,但在这凝静中,似乎那巨大的黑暗正支配着冻狖、跃鳞、魈鬼乃至泉水与落叶的活动。于是,在惊怖之中,诗人似乎沉入了世界与生命的底处——所谓“冥极”。由于体味到这一超越生灭的永恒力量,反而觉得城市中日常的生活才是可畏的,因为那喧嚣的生活令人远离生命的本源。
日常生活的虚幻性,很多人都能够体会到。比如一场繁华盛会之后,人去楼空,灯火阑珊,默然对此,岂能不生万事如幻的惆怅?祝允明又是一个放浪形骸的诗人,时或出入秦楼楚馆,时或召客痛饮歌呼,甚至不顾士大夫的体面,甘为优伶,粉墨登场,演唱戏曲,由刺激的生活,带来更为强烈的失落感。他因此常在苦苦思索:如何才能超越喧嚣变幻的人生,追寻世界与生命的共同本源?到了沉酣的睡梦中,他就屡屡步入了那种凝静而神秘的境界。
但是,所谓生命的本源、世界的内在本质,恐怕是一个永远不能被人类真正把握的东西。人们只是永不停止地求索它,并且在文学中不断留下求索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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