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钟山》、《台城》、《功臣庙》等诗篇,主要是咏一事一物,那么《秣陵口号》则从历史演变的角度考察南京的盛衰变化,带有总结的性质:
车马垂杨十字街,河桥灯火旧秦淮。放衙非复通侯第(自注:中山赐宅,改作公署),废圃谁知博士斋。易饼市旁王殿瓦,换鱼江上孝陵柴。无端射取原头鹿,收得长生苑内牌。
十年的时间并不算长,但往昔京都的繁盛已荡然无存,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片荒芜凄凉的景象。如果诗人平铺直叙地照实写来,就会成为一篇淡而无味的平庸之作。妙在作者运用精巧的构思,借助丰富的想象,跃过时间和空间的距离,先写往日南京之繁华:纵横交错的十字街,车如流水马如龙。秦淮河两岸楼馆林立,笙歌不绝,灯火辉煌。这就是诗人梦魂萦绕的明朝南京城。然后笔锋一转,再极力描写今日南京之冷落萧条。
“放衙非复通侯第,废圃谁知博士斋”。这里的“通侯”指中山王徐达。徐是明代开国元勋之一,死后封中山王。生前明太祖曾明令为其“治甲第,表其坊曰‘大功’”(《明史·徐达传》)。当时王府的气派可想而知。但入清后被籍没家产,府第改为公署。国子监(即博士斋)的变化令吴伟业感触更大。崇祯十三年,作者曾任国子监司业,他回忆当年的盛况:“面水背苍崖,中为所居堂。四海罗生徒,六馆登文章。松桧皆十围,钟筦声锵锵。”如今却变成荒园废圃,怎不令人心酸!
南京玄武湖
诗的最后四句写明孝陵。明孝陵是明太祖朱元璋的陵墓,位于紫金山南麓,气势雄伟。明时曾派专人守卫,划为禁地。孝陵中饲养鹿数千头,颈上挂着银牌,并种植松树十万株,凡盗宰、偷伐者,均以死罪论。入清后,宫殿毁废,松林遭伐,长生鹿任人猎取,寝园的面目今非昔比。陈文述《秣陵集》载:“孝陵之建,有松十万株,长生鹿千;今则林木仅有存者,鹿亦杳不可见,陵户间有收得银牌者耳。”可见吴伟业诗中所写,为当时之事实。作者紧紧抓住能够反映江山易主的典型事物,以抒写情怀,把长期以来在胸中激荡着的沧桑之感一古脑儿倾泻在这首诗中,读之令人叹息不已。
沈德潜曰:“梅村咏前朝事,沧桑悲感,俱近盛唐。”这一评论,颇为中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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