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桥中国隋唐史

首页
字体:
上 页 目 录 下 章
第七章 玄宗(712—756年在位)(2/2)

    三名特任宰相在他们的手下工作:张说2(667—730年),689年殿试及第,出身于洛阳的一个小官员家庭。他在武后时担任过几个朝廷的官职,在他卷入张氏弟兄反对魏元忠的轰动一时的事件时,他已升为凤阁舍人。由于拒绝作不利于魏元忠的伪证,他被放逐至岭南。他被中宗召回,升任兵部侍郎兼修文馆学士,修文馆是门下省中拥有文学专才的机构,负责编纂和起草国家文献。郭元振3(656—713年)是河北人,在太学攻读后18岁中进士,后来当上宰相的薛稷和赵彦昭就是他的太学同窗。他在任第一个职务时就深深地陷入困境,但武后被他的外表和能力所动,就派他出使吐蕃。他在吐蕃边境和中亚任总管,享有盛名。睿宗即位后他被召回,受命作防御突厥人的准备。任命他是沿袭了武后和中宗时的做法,即在他们的宰相中包括一名资深的军事将领。第三人与前两人迥然不同。窦怀贞4(?—713年)是宰相窦得玄(663—666年任职)之子,出身于最高贵的氏族之一。他靠庇荫出仕,在整个武后执政时期在地方任职,赢得优秀行政官员的名声。705年他被召至朝廷,出任御史大夫。他因阿谀奉承和受安乐公主之宠而臭名远扬。韦党垮台,他被流放至地方,但不久就被召回当了殿中省监。这时他一心迎合太平公主,在任宰相时,每天从朝廷前往公主府,向她报告议政内容和刺探她的意愿。

    这个班子除了韦安石外,一般都按照太平公主的利益行事,所以姚崇和宋璟实施的官僚集团的改革很快就被破坏无遗,尽管朝廷有人提出异议。围绕皇太子和李成器的勾心斗角继续展开,后者的女儿被封为公主,准备与东突厥可汗默啜进行王朝联姻。阴历四月,睿宗向朝廷卿相宣布,他希望让位给皇太子,但太平公主的党羽之一则劝他说,禅位为时过早。但诏书终于颁布,它规定皇太子要参与所有最高国务的讨论。

    但皇太子仍处于对手们的强大压力之下,在阴历五月,他甚至提出将位置让给李成器,并要求睿宗把太平公主召回长安。

    睿宗和太平公主此时都很关心宗教,公主对佛僧慧范十分敬重,慧范利用她的庇护,大量盗窃和侵吞财产。当御史大夫揭发慧范时,公主就把这个御史贬至州里任职。1同时,睿宗的两个姐妹金仙公主和玉真公主和他一样是道教的虔诚的信徒,并成了女道士,睿宗开始为她们在长安西北部紧靠后宫之处建造两座豪华的道观。散骑常侍魏知古和中书侍郎李乂对工程毁灭房屋和浪费大量劳力之事提出异议。除了皇后的宠臣和指挥工匠劳动力的窦怀贞外,所有大臣都反对这一计划。但睿宗我行我素,完成了这两项工程。2

    这一时期唯一有积极意义的政策是进行地方政府的改革。按察使巡察的道,全国分为15个,以代替原来的10个。同时它还计划设置新的一级地方行政,即一个区域所有的州均归都督管辖,全国设24个都督。但这些改革遭到反对而取消,因为新都督会拥有带危险性的权力,朝廷不可能进行控制。1

    到711年阴历九月,甚至皇帝也知道了宰相们的缺陷。他召集他们,以帝国的状况——受旱涝灾害打击、库藏空虚、官僚机器又日益膨胀——为由,把他们痛斥了一顿,并把他们全部罢相,但他们仍在中央官署中担任要职。

    四名新宰相被任命了。新门下中丞为刘幽求,他曾参与推翻韦后的密谋。在此以前他与姚崇和宋璟一起,担任了短时期的宰相,此后先后但任户部尚书和吏部尚书,在吏部任职时,他要为新涌现的浪潮一般的不正当和不适宜的任命负责。他的同僚为魏知古、陆象先和崔湜;在新的一年,即睿宗改新年号以表示改变政体以后,又增加了岑羲和窦怀贞,后者可能由于太平公主的坚持而被重新任命,以充当她的代理人。

    魏知古2(647—715年)为河北人,约在686年中进士。他通过在宫廷任职,在8世纪初武后时期升为门下省侍郎,后来在尉卫寺任少卿(未来的玄宗皇帝也在这里任职),同时兼任睿宗王府的司马,这样他就在其早期生涯中与皇帝和皇太子有了接触。中宗即位之初他任吏部侍郎,他在吏部因荐举有才之士而享有盛名。706年,他因丁母忧退隐,后来担任州官。711年,他迁任散骑常侍,在列举当时许多迫切问题——特别是帝国的财政困难——的两份措词尖锐的奏疏中,激烈抨击睿宗为其姐妹建造道观。睿宗对他关于建造道观的抨击置若罔闻,但在任命他为宰相后,又命他兼户部尚书和左庶子。在一个充斥政敌的政府中,他一直是皇太子坚定的支持者。

    陆象先1(665—736年)为南方苏州望族的成员,他的父亲从663至665年曾作过武后的宰相。在武后时,他由殿试出仕,然后在朝历任清要之职,快到中宗执政的末期,他升为中书侍郎。

    崔湜2(671—713年)出身于河北望族,为太宗朝著名官员和在648年一度任宰相的崔仁师之孙。他在699年中进士,年轻时就以著述享有盛名,在中宗朝初期升为考功员外郎。他参与了桓彦范、张柬之和其他大臣清除武三思的密谋。但崔湜向企图消灭的对象出卖了这些密谋者,706年当他们被逐出京师时,他还布置他表兄周利贞去杀害他们。崔湜此时成了武后的女官上官婉儿的面首,因而臭名远扬;在中宗朝内,他与上官婉儿和安乐公主紧密勾结。由于她们的影响,他升至中书省侍郎和吏部侍郎;他与同僚郑愔一起贿赂公行,致使任命制度成了一时的丑闻。他终于被弹劾罢官,但几乎立刻被召进京,任尚书左丞。韦后掌权后他任宰相,但在睿宗登位后被罢官。他此时成为太平公主的追随者。由于她的活动,尽管他有不光采的历史,但仍被任命为宰相。现在,他把一切政务都秘密通报公主。

    712年正月增加的两个大臣,一个是同样可鄙的窦怀贞,另一个是岑羲,3后者是太宗朝著名官员岑文本之孙。他原籍河南西南部,本人为进士,在武后执政的末期升至中书令。中宗时他在吏部任职,在这一贪污腐化温床中,他以一尘不染知名于时。韦后曾任命他为宰相,但当睿宗登基后,他被派出任州刺史,后来又任户部尚书。

    太平公主这时占有强有力的政治地位,但朝廷的总的形势正在恶化。外患即将来临。刘幽求以一名新都督代替带兵保持东北边境的安宁达20年之久的薛讷,从而带来了灾难,因为新都督立刻投入了对契丹和奚的一次毫无必要的远征,结果战败,自己也丧生。四川的土著发动叛乱。与突厥可汗的和亲未能实现。睿宗无意执政的情绪日趋明显,最后决定让位于皇太子,这是712年阴历七月一颗不祥的彗星的出现促成的。

    虽然太平公主企图劝阻,皇太子也试图促使他重新考虑,但决定不可能改变。他的儿子玄宗在阴历八月初三正式即位,并举行应有的仪式:定新年号为先天,立其妻王氏为后,进行大赦。但睿宗虽然正式退位,太平公主却诱使他极不正常地保持大权。虽然玄宗此时作为新帝要每日主持朝政,睿宗依然是太上皇,每五日就亲自上朝,自己保留任命全部三品以上高官的大权,并决断最重大的案件和政务。1

    新帝和太平公主之间的形势这时是严重的。大部分的大臣是她的追随者。刘幽求得到玄宗的批准,这时与皇宫禁军的将领之一策划刺杀公主的阴谋。但事情败露,刘幽求被捕,发配岭南,崔湜在那里试图把他杀害;尽管刘幽求在710年救过崔的性命,但两人的关系这时不好。2

    713年阴历正月,东北的军事形势又突然恶化,玄宗御驾亲征的安排已经就绪,边境也已集结大军。但结果他未成行,这也许是宫廷的政治形势使他不可能离开。3同月,随着萧至忠被任命为宰相,他的地位更加不利。萧至忠4(?—713年)出身于山东东南部的一个名宦门第,在武后的朝廷曾经显赫一时。在中宗时,由于他的家族与韦后的家族有密切的姻亲关系,他享有特殊的恩宠。在任吏部侍郎后,他在707年成为宰相,直至710年韦后政体垮台时为止;710年他之得以逃避惩处,主要是由于太平公主的说情。出乎他朋友意料的是,他这时成了公主的得力的党羽。

    太平公主现在通过她的同胞手足太上皇,已能操纵重大事务和影响重要的任命,并得到了大部分宰臣和朝廷大部人员的支持。713年阴历六月,她、窦怀贞、岑羲、崔湜、萧至忠、现为玄宗宫府官员的前宰相薛稷、京兆少尹、宫内禁军的几个将领及她宠爱的佛僧慧范密谋毒害玄宗,然后公开取得政权。但是,其他因公主权势日增而惊慌不安的官员劝玄宗现在必须采取果敢行动。当魏知古透露公主正在策划叛乱时,玄宗与他两个兄弟李范和李业及一批心腹决定先发制人和杀死密谋者。阴历八月初九,1三百名精心挑选的精兵在原为玄宗的私人奴仆王毛仲将军率领下逮捕了密谋者。萧至忠、岑羲和几个从犯被就地正法。窦怀贞自尽。薛稷和崔湜被赐死。公主逃入一寺院,但三天后投降,获准自尽。她的几个儿子全被处死,只有薛崇简除外,因为他曾几次劝阻她策划阴谋。没收她在有权势时多年积累的大量财富和财产的工作花了几年时间才完成。2次日,即713年阴历七月初四,睿宗正式放弃了他剩下的权力。3

    玄宗这时成了名实相副的君主。他只有28岁;他自发动反韦后政变以来经历了阴险的政治阴谋和不断斗争的三年,成了他统治时期政治史中不可分割的序幕,并对他的国事处理具有持久的影响。

    1 这一章不断得益于两位学者的研究成果。第一位是已故的陈寅恪,他关于唐代政治的各方面的研究为近代的唐史及其制度史的工作打下了基础,他1948年前的作品收入《陈寅恪先生论集》(台北,1971年),《陈寅恪先生论文集》(两卷,香港,1974年)则收得更全。第二位为浦立本,他的《安禄山之乱的背景》(伦敦,1955年)经过了20年,依然是详细记述唐代各时期的政治史中的佼佼者。在本章的后半部分,我经常取材于此名作。关于玄宗中期,佩内洛普·赫伯特的《张九龄的一生和著作》很有用(剑桥大学未发表博士论文,1973年,以下简称赫伯特:《张九龄》)。 1 关于玄宗的早期生活和登位的情况,见霍华德·列维:《王如何成为皇的:玄宗之即位(713—755年)》载《汉学杂志》,6(1958年),第101—121页。其早期生活的主要材料来源载于《新唐书》,卷8第165—171页。 2 《旧唐书》,卷6第123页;《资治通鉴》,卷205第6490页;《旧唐书》,卷186上第4839—4840页。这些记载的时间和细节有出入。 1 《旧唐书》,卷51第2176页;《资治通鉴》,卷205第6488页。 2 《旧唐书》,卷86第2833页。 3 《旧唐书》,卷8第165—166页。 1 《旧唐书》,卷7第150页;卷51第2174页;《资治通鉴》,卷209第6441—6442页。 2 《旧唐书》,卷8第166—167页;《新唐书》,卷5第116页;《资治通鉴》,卷209第6643—6648页。 3 《旧唐书》,卷95第3010页;《资治通鉴》,卷209第6650页。 1 《资治通鉴》,卷209第6652页;《旧唐书》,卷7第154—155页;《新唐书》,卷第117页。 2 传记载《旧唐书》,卷73第2591—2592页;《新唐书》,卷98第3893—3894页。 3 传记载《旧唐书》,卷99第3087—3089页;《新唐书》,卷121第4329—4331页。 4 传记载《旧唐书》,卷96第3021—3029页;《新唐书》,卷124第4381—4388页;张说作墓志铭,载《全唐文》,卷230第8—11页;《文苑英华》,卷884第1—3页。 5 传记载《旧唐书》,卷96第3029—3036页;《新唐书》,卷124第4389—4394页;颜真卿的墓志铭载《全唐文》,卷343第1—8页;补志载《全唐文》,卷338第22—24页。 1 《资治通鉴》,卷209第6653页;卷210第6654—6655页;《旧唐书》,卷86第2835—2837页;《新唐书》,卷81第3594—3595页。 1 《资治通鉴》,卷210第6662—6663页。 2 《旧唐书》,卷7第156页;卷8第168页;《资治通鉴》,卷210第6663页。 3 《旧唐书》,卷7第156页;《资治通鉴》,卷210第6663—6665页。 4 传记载《旧唐书》,卷92第2922—2958页;《新唐书》,卷122第4349—4351页。 1 传记载《旧唐书》,卷188第4926—4927页;《新唐书》,卷116第4241页。 2 传记载《旧唐书》,卷97第3049—3057页;《新唐书》,卷125第4404—4411页;张九龄作墓志铭,《全唐文》,卷292第13—16页。 3 其传记载《旧唐书》,卷97第3042—3049页;《新唐书》,卷122第4360—4366页。张说:《行状》,载《全唐文》,卷233第1—7页。 4 其传记载《旧唐书》,卷183第4724—4725页;《新唐书》,卷109第4100页。 1 《资治通鉴》,卷210第6665页;《旧唐书》,卷7第157页;《新唐书》,卷5第118页。 2 《新唐书》,卷83第3656—3657页;《资治通鉴》,卷210第6665页;《旧唐书》,卷98第3061—3063页;《全唐文》,卷237第12—14页;《唐会要》,卷50第871—875页。 1 《资治通鉴》,卷210第6666页;《唐会要》,卷68第1192—1196页;《新唐书》,卷49下第1131页;《旧唐书》,卷38第1358页。 2 传记载《旧唐书》,卷98第3061—3064页;《新唐书》,卷126第4413页。 1 传记载《旧唐书》,卷98第3064—3069页;《新唐书》,卷116第4236—4237页。 2 传记载《旧唐书》,卷74第2622—2624页;《新唐书》,卷99第3921—3923页。 3 传记载《旧唐书》,卷70第2540页;《新唐书》,卷102第3967—3968页。 1 《资治通鉴》,卷210第6673—6674页;《旧唐书》,卷8第168—170页。 2 《资治通鉴》,卷210第6676—6677页;《旧唐书》,卷97第3041页。 3 《资治通鉴》,卷210第6696—6697页。 4 《新唐书》,卷5第120页;《旧唐书》,卷92第2971页;传记载《旧唐书》,卷92第2968—2971页;《新唐书》,卷122第4371—4374页。 1 据《资治通鉴》卷211第6683页之《考异》,应为阴历七月初三。根据下文,应为七月初三。——译者 2 《资治通鉴》,卷211第6681—6686页;《旧唐书》,卷8第169页;《新唐书》,卷83第3651—3652页。 3 退位诏书见《旧唐书》,卷8第169—170页。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本章未完,请翻开下方下一章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