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舒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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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有亦舒(2/2)

    爱情呢?她说:"算少也写了十余年小说(现在是二十余年了。——引者),幸而未遭淘汰,题材非常狭窄,不外是说些男女私情。""可是我本人是非常怀疑爱情这回事的,写小说是写小说,生活是生活:日日挤着渡轮去上班,打着呵欠,球鞋,牛仔裤。生活在爱情小说中……那简直是悲惨的,幸亏能够把两者分开。"她就是这样把对爱情的怀疑和所写的爱情故事一起都推给了年轻的读者。

    亦舒说:"我的皮特别厚,心特别狠,语言特别泼辣。"读她的杂文就可以领教了。

    亦舒把她写的那些从两三百字到一千字的短文称为杂文,出版社却爱称之为散文。这些香港式的杂文或散文,写身边琐事成风。不是写自己就是写周围的人和事——往往是日常生活中的吃喝玩乐,这就构成了暴露式的"出卖",不是"出卖"自己,就是"出卖"旁人。亦舒干脆把她的一本杂文集取名《自白书》。天天在报纸上的专栏这样"出卖"的结果,不但自己没有了,有时自己写了又忘了,而读者却记得,这就成了读者比作者更了解她自己了。

    在这样的"出卖"中,赞人或自赞时,有时就不免"皮厚";骂人或自骂时,有时就不免"心狠",而用词许多都是"泼辣"的。

    "我似乎是个寂寞专家,从十五岁开始便觉得寂寞,读书寂寞,考试寂寞,与父母住起寂寞,搬出去一个人住更寂寞,工作的寂寞,没有工作的寂寞,有男朋友的寂寞,找不到伴的寂寞,人群中的寂寞,黄昏的寂寞,哗,她妈的,都是寂寞。在外国寂寞,回了家又寂寞,太阳底下是炎热的寂寞,月亮底下是黯然的寂寞……"没想到吧,在一片寂寞中,突然响起了"哗,她妈的"这一声。这也算得上是一种泼辣吧。这"他妈的"在亦舒的文章中并非绝无仅有,虽然也不是太多。

    "人身攻击是最无聊的事。依莎贝吃啥穿啥,与啥人轧姘头关众鸟事。"连"乌事"也出来了。衣莎贝是亦舒的"英名"——英文名,也是她的一个笔名。

    正是诸如此类的泼辣,形成了亦舒杂文的一种风格。它的特色当然不止这一点。

    亦舒是崇拜鲁迅的,这可能使人有些意外,专写缠绵的爱情故事的人,也崇拜鲁迅?这是真的,尽管从她的小说看不出来,就是从她的杂文也看不出来;她的杂文没有什么"鲁迅风"。

    "我崇拜鲁迅,崇拜曹雪芹,崇拜张爱玲……"

    "大学生问鲁迅:'作为一个现代中国青年,应该争取什么?'鲁迅答大学生:'先争取言论自由,然后我告诉你,我们应该争取什么。'第一次看到鲁迅答大学生,是十二三岁吧,马上爱上了他……"

    "……在xx的杂志社蹲着阅毕了鲁迅杂文。"这时是十六七岁。

    "然而随时随地翻开鲁迅全集,一切疑难杂症都得到了解答,真不在乎旁人在想什么写什么。夜半看鲁迅,会得手舞足蹈。"

    亦舒也崇拜张爱玲,但她说:"张爱玲的小说,真是篇篇能够背,那日与xx说,他认为张的小说犹如一把檀香扇,那真是再正确也没有了。然而最钟爱的小说,却是鲁迅的伤逝…值故事的悲剧在不停的重复。"你知道她为什么要把自己小说中的男女主角也取名为涓生和子君了。爱屋及乌,爱鲁迅小说而爱上了鲁迅小说中人物的名字!

    对张爱玲,她虽然有崇拜,却也有不敢恭维。她曾经写过文章,说张爱玲不该再写什么了。后来看到张爱玲的新作《相见欢》,就更有感慨,说她不应复出,因为她"真的过时了",那些新作实在不是味道。明知"批评张爱玲真需要伟大的勇气,无畏的精神","斗胆碰终身爱玲的恐怕要受乱石打死",但还是忍不住要说出来。这也是亦舒的泼辣吧。

    亦舒自有她的道理。"爱玲女士曾说,抄她文字笔的人不少,以致她猛然一瞧,仿佛是做梦时写的(大意)。按她的人是极多,可是大都能育出于蓝,把三十年前的张爱玲时代化鲜明简化"。大都青出于蓝?恐怕未必吧。

    亦舒虽然崇拜张爱玲,却没有抄张爱玲,正像她崇拜鲁迅,也没有按鲁迅。

    她的三崇拜之一是曹雪芹。爱读的是《红楼梦》。

    "近五年来,还只是看红楼梦一本,或者是与红楼有关的那几本考证,奇怪的是,这本书竟是百看不厌的,而且越看味道越出来了。假如看到五十岁,还是没有腻,也决不会再去研究第二本。老实说:"一生只看红楼梦,也太够太够…至于史记诗经论语以至其他等等,只好暂时对不起了。"

    "我有一套庚辰本脂砚斋重评石头记,确认为终身抱住一套庚辰本,已经足够,股却人间无数。"

    "…于是顺手拿起新的线装庚辰腊批石头记,看到半夜两点。"

    "…必篇大堆啤酒,有洛史超域录音带,一套庚辰本石头记,一份稳定的职业,一个有人看的专栏,哗,夫复何求。"

    她是这样的崇拜(红楼梦):当年在英国读书时,"剑桥的洋教授发牢骚说:'近年来中国人这么多,真分不出真假,只好这样了——但凡会说国语的,且算他是中国人吧,'鄙人当时很有助洋鬼子气焰之罪,补了一句:'这样吧,但凡会说国语,又看过红楼梦的,就放他一马,给他做中国人吧。",

    这么深迷于红楼的亦舒,小说并没有抄红楼,正像杂文并没有抄鲁迅。一切照抄,就不成其为亦舒了。亦舒的家明和玫瑰,是现代社会的人物,不是宝玉和黛玉,而且是二十世纪下半世纪的香港人,是不同于二十世纪下半世纪的台湾人的。

    虽然香港有亦舒是相对于台湾有琼瑶而言(在时间上,琼瑶早于亦舒一个年代吧),亦舒又是怎么看琼瑶的呢?她说:"台湾的琼瑶提了那多余。"然而,她还是提过的,从人一文,是这么说的:一次是见到琼瑶本人,一次是见到琼瑶的照片。先前的琼瑶本人没有后来见到的照片中的琼瑶好看。照片中"她是很老式的淑女型的,穿洋装也穿得旧式,非常闺秀格,拍照老是抿着嘴,手叠手,尾指作兰花状,年纪比张爱玲轻得多,姿态却比张老,眼睛上黑白分明的几道眼线,看着看着,就觉得名不虚传,文如其人"——很老式,是尽在不言中了。

    亦舒其人又如何呢?看看她的自画像吧:"穿着破牛仔裤,烂t恤,头发剪得如男童,化妆品是一罐凡士林,闲时拖凉鞋,夹香烟去骑单车,奔公园,看法国小电影,夏地下打波子"。这自画像是漫画像,而且是少女时代的漫画像,一般是并不易见如此这般的"飞女相"的亦舒的。她有随便的时候,也有整齐的时候,也有讲究的时候,不过,她总是和琼瑶不同的打扮,是时代和地域的不同,更是气质和品味的不同。老式的台湾琼瑶!现代的香港亦舒!

    □ 作者:钟晓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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