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何清语气判断,她话中自有深意。
余慈估摸着,去除伊辛和尚本人,在座修士中,能够理解何清话外之音的,满打满算,也只有两三人而已。碧潮算一个,证严和尚可能算一个,最后一个,就是余慈自己。
也因为如此,余慈更觉得惊讶:离尘宗对局势的把握,已经深入到这种地步了?
如今天裂谷动乱余波未平,何清在绝壁城,也是接替谢严,维护城中百万居民的身家性命。以她的身份,问出这句话,等于是离尘宗这个中西部巨擘,将怀疑的目光,投射到伊辛身上去。
此时,何清与伊辛和尚只隔一席,距离充其量不过两丈许,这种情况下加以议论,想必是通过某种手段隔绝了话音才是。
余慈很机敏地没有回头,以防止惊动伊辛和尚,脑子里则是转得飞快。表现在外,他只是稍稍思索一下,便回应道:“弟子曾向于观主和解师叔提起过,去年秋天碰到的一件事……”
“是和净水坛证德和尚冲突的那回?”
余慈没想到连这个她都知道,忙点头应是。他其实没有正面回应,可是通过这件事,却很清楚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何清微微颔首,仍未回头,只道:“你有心就好,易宝宴后,先不必急着回去,且与证严打几回交道。”
余慈心领神会。
从甘诗真手里拿回剑丸,余慈回到座位上。他仍不明白,离尘宗对局面的把握为什么突然有了如此大的突破,但他知道,自己已经重新进入到“巨人”交战的战圈里。与上回不同的是,他如今不在“巨人”脚边,而是爬到了一方“巨人”的肩膀上。
和证严打交道……这倒和余慈以前的想法不谋而合。但话又说回来,按何清方才所言,这是否算是一个交易?
余慈不喜欢这种说法。
与何清交流的时候,易宝宴上又进行了两个宝物的交易,此时宴会已经临近尾声。余慈从伊辛和证严的问题中回神,随即就面临一个更现实的问题:眼看着易宝宴就要结束了,那延命之宝,怎么还不见踪影?难道说沈婉会在易宝宴后和他私下交易?
想了想,余慈心中摇头。若是周有德仍在,或许有可能,但沈婉此女,对他乃至绝壁城诸宗分明有迁怒之意,怕是不会对他特别照顾。
正想着,他已听到沈婉的话音:“这是本阁今日拿出来的最后一件宝物。”
余慈心头一跳,抬头去看。
此时,沈婉案前,各类交换来的宝物琳琅满目,宝光灼灼。这些宝物将在宴会后,象征性地在下面三层轮流展示一遍,若有修士属意于某件,会再行交换,直到完全停止流通为止,以此达到互通有无的目的。但在此刻,沈婉却很随意地将案上几件小巧而贵重的法器、丹药清开,腾出一个空间来。
随后,她从储物指环里取出一个黑沉沉的金属匣子,端端正正地摆在案上。
也许里面的物件没有脆弱到这种地步,可沈婉的举动,却是成功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余慈便看到,何清便如上回对玄苍戒那样,盯着案子上那件金属匣子,目光灼灼。不过接下来,她却往这边瞥来一眼,神色颇是古怪。
“这是……沉海灵铁吧。”
宝德眯起眼睛,看着金属匣子上面的天然纹理,努力回忆从书上得来的知识:“这种质料要在万丈深的海底才能找到,坚比金钢,又要有三昧真火烧锻,才能塑形。只是此物性质滞涩不通,完全阻隔元气流动,是没法用来打造法器的,用来隔绝灵气,使之难以散失,倒是正好。要我说,这里应该存放着灵药仙丹之类。”
恰在此时,沈婉微笑道:“这件沉海匣中,放着一枚丹丸。”
余慈闻言对宝德竖起大拇指,宝德稳重,只是微笑。这时沈婉又道:“由于此丹药挥发极快,必须时时以沉海灵铁隔绝,所以展示时间有限,仅两息而已,望诸位海涵。”
她越是这么说,众人的心思便给钓得越高,而接下来,场面越发地奇怪。在沈婉的示意下,旁边侍立的美婢纷纷吹熄了照明用的烛火,也遮住了同样作用的夜明珠,楼层光线骤暗,只有案前那几十件宝物散发出朦朦的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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