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权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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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大夫的“工具化”(2/2)
    韩愈自从19岁进京应举,曾三次落第,直到25岁时才混上了一个进士。但是,在唐代,进士只是一个身份,想做官还要再通过吏部的考试才行。结果,韩愈连考三次,都没有考过去。于是,他又多次上书宰相,乞求“一官半职”,竟然石沉大海,连个回音都没有。30岁时,韩愈就去了汴州,在宣武节度使董晋的手下做了个小推官,开始踏入仕途。

    为了求官,韩愈不惜颠倒黑白,阿谀权贵。当时,京兆尹李实是一个大贪官。有一年,京畿大旱,李实却向皇帝报告:“今岁虽旱而禾苗甚美。”最后,老百姓交不起皇粮国税,只好“坏屋卖瓦木,麦苗以输官”。为了求个官做,韩愈居然写信表示自己对李实的“仰慕之情”,“未有见赤心事上、忧国如家如阁下者”,还说自己“虽在千百年之前,犹敬而慕之,况亲逢阁下,得不候于左右以效其恳恳”,真是有点“肉麻”,读后让人大倒胃口!

    在做人方面,韩愈也经常是大耍其“两面派”的手法。例如,在《上郑尚书相公启》中,他曾吹嘘自己“日与宦者为敌”,一向反对宦官监军。可是,在《送汴州监军俱文珍》一文中,韩愈却大肆吹捧俱文珍:

    “故我监军俱公,辍侍从之荣,受腹心之寄,奋其武毅,张我皇威,遇变出奇,先事独运,偃息谈笑,危疑以平。天子无东顾之忧,方伯有同和之美。”

    在唐朝历史上,这位俱文珍可是一个“非常人物”,就是他一手逼迫唐顺宗退位,致使“永贞革新”夭折,真可以说是臭名远扬。对这种人,韩愈竟然大加吹捧,真是让人作呕!

    长期以来,韩愈被推崇的一个重要原因是:他排斥佛教,并领导儒学复兴。元和十四年(819年),唐宪宗亲自迎佛骨入宫。一时间,此事成为京师长安的头号新闻,朝野震动。而韩愈一向自诩为“儒学领袖”,以排斥佛教为己任,当然无法保持缄默,便上了一篇《谏佛骨表》,触怒了皇帝。幸亏宰相裴度等人出面周旋,韩愈才免于一死,被贬为潮州刺史。

    韩愈露出马脚,是在他被贬出朝廷以后。在半路上,他就写了《宿曾江口示侄孙湘二首》,里面有“嗟我亦拙谋,致身落南蛮。茫然失所诣,无路何能还”等语,悔恨之意已经溢于言表,同时表露出急于要还朝的心态。

    一到潮州,韩愈就立刻上了一篇《到潮州谢上表》。如果说此前为了求官、保官,他曾“违心”地作过一些阿谀奉承的诗文的话,那么这份表章就写得真让人有些恶心。首先,他把自己“臭骂”了一通:“狂妄戆愚,不识礼度,陈佛骨事,言涉不恭,正名定罪,万死莫塞。”

    然后,他把自己的文才大大地“吹嘘”了一番,说自己的文章可以“与《诗》、《书》相表里,作为歌诗,荐之郊庙,纪太山之封,镂白玉之牒,铺张对天之宏休,扬厉无前之伟绩,编于《诗》、《书》之策而无愧,措于天地之间而无亏,虽使古人复生,臣未肯让”,这真是往自己脸上“贴金”,有点厚颜无耻了。

    最后,他又大肆吹捧宪宗的“文治武功”,乞求皇帝开恩:“而臣负罪婴衅,自拘海岛,戚戚嗟嗟,日与死迫,曾不得奏薄伎于从官之内、隶御之间,穷思毕精,以赎前过。怀痛穷天,死不闭目,伏惟陛下天地父母,哀而怜之。”作为“一代文宗”,韩愈居然写出这样的表章来,而且是用这种近似“哀求”的方式,真是让人“为之汗颜”!

    此外,为了讨好皇帝,韩愈又用实际行动来表明自己对佛教的态度。所以,一到潮州,韩愈就不顾长途跋涉的疲劳,有点“迫不及待”地三次致函当地的名僧——大颠法师,表示自己的“景仰”之意,真可谓“三顾茅庐”了。

    问题是,韩愈是一位闻名天下的排佛领袖,这次又因为劝谏皇帝迎佛骨而被贬到潮州。一到潮州,他竟然急着去结交一位地方上的名僧,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求见面,这让人做何感想?

    对此,学术界有不同看法,有人说韩愈是对壁画感兴趣,也有人说他想与大颠法师交流学术,试图了解一下佛教。但是,韩愈刚刚到任,大概连自己手下的官吏还没有认全,就急忙再三求见一个他素未谋面,又是历来被他“深恶痛绝”的佛教人士,况且自己又恰恰是因为排佛而被贬到潮州的。最合乎逻辑,也是最合理的解释是:韩愈要借这一举动向素来崇敬佛教的宪宗表示悔改之意,好取得他的谅解。

    韩愈的这些言论和行动,产生了两个直接后果:

    一是宪宗的怒火逐渐平息。这年十月,韩愈调任袁州刺史,可见他的策略已经奏效。次年,穆宗即位,大赦天下,他就被召回京师,出任国子祭酒。

    二是坊间开始谣传:韩愈开始信奉佛教。为此,朝廷大员、尚书孟简还写信批评他。韩愈向来是以“辟佛传道”的领袖自居,所以,他慌了手脚,马上写了一封《与孟尚书书》,着手辟谣:

    “潮州时有一老僧,号大颠,颇聪明,识道理,实能外形骸,以理自胜,不为事物侵乱,要自以为难得,因与往来。及祭神至海上,遂造其庐,及来袁州留衣与之别,乃人之情,非崇信其法求福田利益也。”

    随后,韩愈笔锋一转,大颠法师信奉的“佛祖”就遭到了他的质疑:“且彼佛者,果何人哉?其行类君子邪?小人邪?”而且,佛教的危害“过于杨墨”,“礼乐崩而夷狄横,几何其不为禽兽也”。至于他刚刚留衣作别的大颠法师,也从一位“颇聪明,识道理”的名士变成了一个“与之语,虽不尽解”的普通和尚。

    如果我们联系韩愈这一时期的许多互相矛盾的言论和行动,就会得出一个结论:韩愈虽然信奉儒家思想,但他又是一个对“功名利禄”极其看重的人。自从踏上仕途,韩愈的权力欲就压倒了理性,信奉的是做官不只“为人”,更要“有利乎己”的观念。为了保住自己的仕途和地位,韩愈不但能够阿谀奉承、首鼠两端,甚至可以在自己一贯标榜的政治原则——“辟佛传道”上妥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古往今来,中国人都“望子成龙”,因此留下了不少教育子孙后代的诗词,韩愈也不例外。例如,他有一首《示儿》诗:

    “始我来京师,止携一束书。辛勤三十年,以有此屋庐……开门问谁来,无非卿大夫。不知官高卑,玉带悬金鱼。问客之所为,峨冠讲唐虞。酒食罢无为,棋槊以相娱。凡此座中人,十九持钧枢。”

    开头两句,在叙述自己刚到京师时的窘境后,韩愈就开始对自己的仕途成就沾沾自喜,流露出一派“暴发户”的心态:夸耀自家门上非但“往来无白丁”,还都是“十九持钧枢”的朝廷重臣。对此,就连对韩愈仰慕之至,推崇他可以为“百世师”的苏东坡都读不下去,认为其“所示皆利禄事”,清人全祖望也持此种见解。

    总之,韩愈虽是一代文豪,但因为他生活在皇权国家里,也无法抵抗“权力场”的诱惑,所以他在政治上经常是朝三暮四,翻云覆雨,拜倒在**皇权的脚下,把自己的“理想”抛到一边,做出了许多让人难以理解,更不齿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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