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出生之时,他这样成为我人生中永远保存的记忆。同样的遥远以后,当我从他蒙上薄被、躺在我出生的地方——外婆老屋厅堂里木板床上的躯体旁经过时,我实在预料不到,这样的发生,这样的结束,是否是人生最好的安排?
是啊!真的不知道,在时间里,一切都是可能,包括所有的苦难、忧郁、快乐、开心、失落,就连我们真实地看到的明晃晃挂在季节枝头上的阳光,也只是一场,最终陷入虚无的过往。而活着的人,仍要在这路上,继续一生未竟的旅程。
无非我们只需要一场风雨暝晦后的片刻小憩而已,仅有这些,我想,至少对心灵而言是够了。
我可以长久地看着母亲,她的回忆姿势接近空地上落叶无声无息的堆积。一个人走在茂密的森林,面对阴暗沉默的天空,踩在这样的树叶堆上,看到一缕阳光挣脱束缚泻了下来,心灵上获得的感觉便是这样。
有时,我会安静地看些书,比如那本《空谷幽兰》,我说起了书中的美国人找隐士的时候,到过家乡,在那座太姥山上的一个山洞里,发现一个隐居五十年未下山的人时,母亲会附和我,她说“文革”时,这个人曾经被误认为是海峡对岸潜伏的特务。
我放下了书本,小舅在世时,就是在这座山下的小镇度过一生最后的时光。母亲说,一个女人当着小舅妈的面,就是那个贩卖假钞的男人的妻子,给了小舅一个响亮的耳光。当时这女人正是气焰熏天的时候,当时也正是小舅跟小舅妈关系最僵的时候。他们后来离婚。也许都在预料中。
他们曾经相爱,过去我从母亲的嘴中是听到这些。可是在小舅最后躺在外婆老屋的时候,我那叫作小舅妈的女人从温州赶来,对比她的光鲜,我为小舅的落魄感到悲哀。我看到她掀开盖住小舅脸的薄被,听到她重复说了两遍“你也有今天”后便号啕大哭。
那个年轻的水兵,其实只是季节里一阵恰好的风,风过后一切都消失了,包括爱情、婚姻、子女。母亲在往事中欲言又止。那是小舅一生里最风华正茂的定格。可是,永远地回不来了,风只有吹过树叶,才会发出“沙沙”的声响,我想听这种声音,就像有些人走过身边。
母亲惊慌地望着我,像一片树叶逃离枝丫。还没成为水兵的小舅是快乐而明媚的,关于一场朦胧的爱情。当时他因为家中贫穷,早早成为镇上码头社的通信员,他经常到附近流江海军基地送信。从那个时候起,他爱上了一个女孩。我只是从母亲的口中,断断续续听到这些。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本章未完,请翻开下方下一章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