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修成“混元一气”之法,灵鹫宫中向有记载,只是太师伯童老、太师父无涯子、太师叔李秋水有“北冥神功”为依托,自是不需去修。奈何虚竹子嫌这“北冥神功”吸人内力,太过阴损,是以并未向段誉夫妇讨要“北冥神功”口诀。这般一来,李逍遥唯有大费周章,以期修成混元一气。
却说这混元一气,原也不下于北冥真气,只是取向各有不同。
老子《道德经》上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北冥神功”原是阴阳皆具,又加冷热寒暑等千百般变化,是为“万物”;这混元一气却是逍遥派一套逆天的修行法门,与北冥神功各走极端,终不过是异途同归罢了。此功一旦习成,体内真气再无阴阳之分,无论对方真气偏阴或重阳,皆无半分差别,包容万种真气而不拘泥其中,是为“一”。
此法固然神妙,终是为前人所猜想,李逍遥纵使功力雄强,修为高湛,要练这前人未练成之法,做前人不曾做之事,却是万分凶险,不容有半点掉以轻心,一旦稍有闪失,准拟步入万劫不复之境。只是他向来心志坚韧,又有“小无相功”为助力,修练功诀之前,总是先以此功模拟一番,若途中遇有真气消散之事,便即凝思苦索,另创功诀,力求前后连贯一气,浑然一体,然后再图修习。
只短短三个月时光,他便已将整部功诀完善。
原来这“混元一气”的修炼之法,在乎将左身手三阳经、足三阳经之至阳真气,右身手三阴经、足三阴经之至阴真气,打通全身大大小小数百处玄关,最后贯通心脉,则阴阳二气化为混元一气,神功初成。
此法看似容易,习练者所受种种左热右冷之苦,实非常人所能想到。李逍遥每日除了练功,便是与李幸君、五彩鸟为戏,采摘到的果实、野味,总是分一份给那少年。
那少年也极具天赋,仅仅三个月便将九阳真经练至第二卷,身轻体健,但觉全身真气流动,便已不畏寒暑。他见师父要行闭关,自行将内功搁下,抽身与五彩鸟一同照看李幸君。
李逍遥初时冲开体内任督二脉,打通全身玄关,近花了他三四个月光景,细将他贯通心脉的时间一并算去,已过了半年之久,方始功行圆满。他在这幽静之处练功,两耳不闻外事,有时兴之所至,也偶然外出抱着李幸君,骑着五彩鸟在周近的湖景赏玩。其时他已将心脉打通,若将体内阴阳二气合阖,练成混元一气,体内经脉穴道将无处不通,一身真元再无阴阳之分、你我之别。
这一日午后,他独身坐在树下,两目微垂,双手围成“抱朴式”,依着功诀缓缓将各经脉真气输入五脏六腑内。大凡练武之人,身上皆有上中下三处丹田。下丹田者,位在脐下二寸四分,别称“丹田”,或为“气海”;中丹田者,心下绛宫金阙,藏气之府;上丹田者,两眉间,藏神之府。
李逍遥碍于体内经脉“混元一气”过多,只得以“导气归虚”之法将这些真气内力逐步藏入中丹田之内府,全身越来越舒畅,正自感到轻飘飘之际,体内九阳神功忽然间自行运转,源源不绝向周身经脉补送内力真气。
当下李逍遥只反复将经脉内的真气尽数送入内府之中,如此来回数十次,渐觉体内真气越发充沛,中丹田、下丹田、十二正经、奇经八脉诸处竟隐隐有浑融一体之势,这才恍然悟道:“原来如此,这九阳神功竟是出自《般若波罗密多心经》上的‘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一句,难怪会有诸多妙处与‘九阴真经’之中所载的‘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句意颇为相合,看来佛道两派武功练到极致,不过是异途同归罢了。”
想通此节,便任由“九阳神功”自行催动,源源不绝往经脉输送真气,同时济以“导气归虚”之法,不住的将经脉中的内力真气藏入内府。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九阳神功”逐渐止了运转,全身经脉再无半点真气内力注入内府,剩余的真气内力,便给他凭师门秘法散入肌骨之中,加以淬炼身子。
这门神功一成,纵使对方以深厚内力相攻,打在他身上,却伤不了人,顶多不过是给他体内增出几分“混元一气”。旁人若是功力相他较低,断然难伤他分毫,他却能将对方所发内力化为“混元一气”,或收为己用,或借以反施伤人。
觉到终究练就神功,李逍遥欣喜想道:“这门神功与北冥神功颇有相似之处,只是一个重于‘容’、一个重于‘纳’,《逍遥游》里说:‘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可见要将水积厚,须有足够容水之处,要将风积厚,须有足够负翼之处。如有天池一般,有容乃大。我这门神功相与‘北冥神功’各有千秋,且叫‘南冥神功’罢!”
他欣喜之余,提起真气,只觉这“南冥神功”实在厉害,竟将一干自身所学的种种运气法门、内功路线尽数囊括了去,似极“天山折梅手”可容天下招式一般。既知“南冥神功”一旦练成,那是终生受用不尽,他一时间欢喜不已,不自禁的脸露微笑,身子一纵,竟平地升空四五丈之高。
五彩鸟远远看的清楚,载著小幸君慢悠悠的飞近。李逍遥双手一伸,一股无形力道自掌指生出,将小幸君招在怀中亲了一口,笑道:“几日不见,我家的幸儿又胖了不少。”
幸君咯咯笑了一阵,两手在胸前拍了几下,便将头伏在李逍遥怀里,不再出来。李逍遥见她活泼可爱,心头又想起当日在村庄所见的惨景,忍不住的生出要好好爱护她,不让她受一丝委屈的念头。五彩鸟飞到李逍遥的肩头,低鸣一阵,道:“你……练……完……啦?”
李逍遥逗弄几下怀中的幸君,点头道:“练完了,当今世上能作我对手的人,已没了几个。”
五彩鸟收了翅膀,道:“你……以……后……呢?”
李逍遥看了李幸君一阵,眼中闪过一丝柔和,道:“蒙古亡我汉人之心不死,若我算的不差,今年会大举军旗攻往南宋,指不定又要多出不少孤儿,这是我无论如何也不愿瞧见之事。都说穷者独善其身,达者兼济天下,只怕到时候,我要独善其身都难能,别说兼济天下了。”
他盯着李幸君出了一会神,脑内一阵茫茫然,不知该如何去应对,几近一年之间,他原本只觉得练成绝世武功,方不负来此世间一遭。然而在游历江湖时,看到的不平之事太多,一看到李幸君的小脸,蒙古骑兵将那村庄屠劫两空的惨状立即涌上心头,自忖武功虽成,再去行“独善其身”之道,却未必有多大用场。北地许多汉人在蒙古人的欺压之下,生不如死。
诸般事端,在心头纷至沓来,不禁动容想道:“我一生苦练武艺,若是如独孤前辈一般游剑江湖,顶多不过是第二个剑魔罢了,纵使得了天下第一的名头,又有甚么好?区区虚名罢了,如何值得我去苦苦追寻?”
近年所见的一幕一幕浮现眼前,老人、男人、女人、小孩,世上本该好好活着的人,一个个的弃世而逝。“我在灵鹫宫学了许多技艺,而这许多本事,我又用在了何处?我整日只顾着完善原著,却忘乎了所以。莫非我在这世间来一遭,便是为原著而存的么?”
“若是为了原著而存,我又何必去理会这乱世,只管坐视蒙古铁骑挥戈南下,看着一个个汉人惨死马下便是,这恐非我所能容忍。”一时之间,他不由冷汗直流,起身在阵周踌躇来去,尽是思索这些事情。又想:“我本非此世中人,却因机缘巧合而来,幸得上天不弃,赐给我一身好武功,我又如何舍得蒙辜上天的厚爱?武学是人学,武道犹是人生,我如今已具备了‘体’,眼光于‘用’一道,却一直以来始终太过短浅,只知‘小我’,而不明‘大我’,实在是可怜之至!”
他原是聪慧之人,一经想通此节,心内大定,想道:“看来是时候作些事了。”一面逗弄怀里的小幸君,一面轻拍五彩鸟的翅膀,道:“迦楼罗,一起去看看我的徒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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