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摸半盏茶的工夫过去,武三通的脸色渐渐由深黑转至浅黄,体内剧毒尽一一给李逍遥化解了去。李逍遥撤回双掌,道:“小妹子,他已经好了大半,只要自行调理,不日即可康复。”
程英轻轻拉着李逍遥的手,说道:“大哥哥,辛苦你啦。”她掌心的小鸟也唧唧叫了一阵,悦耳若铃。
武三通感到知觉慢慢复元,隐隐约约眼前晃来晃去有两个模糊人影,要待瞧个明白,却见一白一青两个人在谈笑风声,瞧清楚一个是长相俊秀的少年,一个是先前自己带来的小姑娘。眼见他二人谈的兴高采烈,心中浑然不是滋味,遥遥望到李逍遥和程英笑颜阵阵,一个是英俊潇洒的美少年,一个娇柔婀娜的俏姑娘,眼睛一花,模模糊糊的竟看到一个是自己恨恶入骨的陆展元,另一个却是自己的意中人何沅君。他心情激动之下,上前拉住程英的小手,冲口而出:“阿沅,咱们一起走,找一个无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永生永世不要出来。”他力气颇大,一时间不加仔细,将程英的嫩指扯得咯咯生疼。
李逍遥看到程英面呈痛苦,使出逍遥派最上乘的“小无相功”,一闪身便到了武三通身畔,左手倏地伸出,小指在他右腕“太渊穴”上轻轻一拂。武三通手上一麻,抓住程英的五指便即松了。
李逍遥顺手将程英抱在怀里,替她揉捏小手,轻声安慰。
武三通见二人搅在一处,只当是何沅君弃了自己,执意要跟陆展元双宿双飞,登时心头妒火升腾,怒道:“好!好!阿沅你这般狠心,连三娘死了都不掉半滴泪,好好好,咱们大伙儿一块死了干净。”奋力朝李逍遥直奔过去,道:“今日我跟你拼了!”
李逍遥纵使涵养再好,见到武三通这般不知好赖的模样,也妄动了无明,抢先放下程英,体内九阳真气充盈流转,左足足尖点地,便即斜过半步,身子微侧,一眨眼的工夫奔到武三通跟前,朝着他面门一拳打出,招式大巧若拙,雄浑无匹。
武三通虽然疯疯癫癫,但武功犹然在身,双臂交叉于胸前,用力抵挡,脸孔胀得通红,竟被对方推出数步。他当即大吼一声,力贯双臂。李逍遥冷冷一笑,拳头化掌,手指在他“曲池穴”一拂。
武三通斗然感到手臂酸麻,忙松开了双臂,使个“铁板桥”避开来拳,身子牢牢定住。但这一来,他要向旁跃开甚为吃力,当下右腿一扫,已踢中李逍遥的双足。
谁知李逍遥在山洪巨涛之中练剑,水力虽强亦冲他不倒,这时受了武三通一脚,竟是动也不动,如岳之镇。武三通待要猛力抽回右腿,未料得李逍遥双足竟生出一股极强的吸力,哪里抽得出分毫?
李逍遥冷冷的道:“武三通,你为了一个何沅君,竟然做出抛家弃子的愚行,沦落至此,那是你自讨活该。何以又迁怒于旁人?武三娘看似是给李莫愁害死,实是死于你的手上!”一言甫毕,双足丝毫不动,足底的劲力却突然间猛增数倍。
武三通听到李逍遥一席言语,心中虽有震动,但想道说话之人是个小白脸,仍是不服,加劲要抽回右腿,忽然猛地一空,右腿急回,嘭的一响,身子被右腿上的力道震了出去,但觉胸口剧痛无已,内伤刚好,又添新伤,一口鲜血喷将出来。
程英始终不忍,发足跑到李逍遥身边,抓住他的手摇了两下,道:“大哥哥,他年纪已迈,求你别再打他了。”
李逍遥见她一脸乞求,点头道:“好,我放过他便是,小英儿,饿了没有?咱们去打些野味。”拦腰抱起程英,将她负于背上,看了武三通几眼,又走近道:“她不是何沅君,你好好看清楚,别再纠缠不休。哼,光知道哭天抹泪,怨怒他人,却不想想自己的人品是否也有问题。”说着运起“乘云御龙诀”,远远奔向神雕所在之处。
李逍遥负着程英一路飞奔,程英但觉耳旁生风,两旁树木不住的倒退。李逍遥白袖飘飘,足不点地的冲上飞跃,间或和程英谈些江南江北的风土人情,说几句笑话。程英又有小鸟作伴,心中大乐,但觉生平快乐之时,从未有如今日。
天色近晚,李逍遥已带着程英奔出数十里,转过前面两个山拗,走入一个小谷,喊道:“雕兄,我带小朋友来看你了。”只听见远远传来“咕咕”几声,神雕大迈步走近,伸翅拍拍李逍遥的肩膀,以示亲热之意。
李逍遥放下程英,见她望着神雕,脸上半是惊讶,半是畏惧,她手中小鸟却飞到神雕头顶,叽叽喳喳叫了一阵。李逍遥大是称奇,走到程英跟前,问道:“小英儿,这是甚么鸟儿来的,竟然不怕雕兄的模样?”
神雕挥翅在他肩头一拍,以示不满。李逍遥早已熟悉神雕的性子,知道它并未生气,道:“雕兄,你去打些野味过来,我来生火,咱们好好饱餐一顿。”
神雕咕咕叫了两声,便带着那小鸟走出谷内。
李逍遥道:“小英儿,你好好坐下,我弄些柴火过来。”跑到一颗大树下边,纵身跃到树干,折了些枝条便走到程英身旁,一会儿的工夫便生好了篝火,神雕也已赶到,它嘴上叼着一只獐子,已给它用尖嘴剥皮开腔,再浸到附近的山泉中洗净。李逍遥顺手接过,便在火上烤了起来。
程英盯着獐子直瞧,小脸给篝火照的通红,眼中满放异彩。那五彩色的小鸟已跟神雕打得熟热,绕着神雕飞了一圈又一圈,伴之一阵阵“咕咕”,“唧喳”的叫声。程英看的有趣,拍手咯咯大笑,真性流露,浑无平日里的乖巧模样。
李逍遥将獐子在火上翻来翻去,笑吟吟的望着他们,小谷之中,笑语不止,肉香连连,别有一番温馨的气息。
过了一日,李逍遥带上程英走到市镇,为她寻找亲人下落,街上房屋参差不齐,路上行人、小贩来回奔走,直看的程英眼花缭乱。他见程英一脸兴奋,问道:“小英儿,你从没见过街市么?”
程英点头道:“是啊,叔父只让我去游南湖、荡轻舟、放纸筝、做女红,我以前偷偷跟表妹跑去玩耍,回来被叔父打了一顿呢!”
李逍遥轻柔一笑,看着她的双眼,道:“原来你也这般顽皮。”
程英给他目光触及,蓦地小脸一红,道:“大哥哥,我饿啦……”李逍遥道:“好,咱们这就去填饱肚子。”当下携了程英之手,找路人问了一家当地最好的酒家,谢过之后,依路而行。不一会见到老大一座酒楼当街而立,金字招牌上写着“南湖居”三个大字,闪烁发光。
二人走入店内,上了二楼,跑堂过来招呼。李逍遥道:“有甚么好吃的,都给我来一份。”
跑堂依喏而去,配了一桌酒菜,二人倚着楼边栏干吃喝,笑声盈久不绝。待得酒饭饱足,李逍遥付了帐钱,带着程英出了店门,走到街道上慢慢散步。
程英东瞧瞧,西看看,见到甚么好玩的物事便拿在手中不放,几个时辰工夫下来,她选了十几件小孩玩耍之物,蹦蹦跳跳的跟在李逍遥身旁,问道:“大哥哥,我戴这玉佩好看不好看?”
李逍遥看了一眼,抚摸她头顶,笑道:“小英儿怎样都漂亮。”程英心情大为欢喜。
李逍遥见天色阴沉,生怕又将下雨,道:“英儿,咱们快走。”扛着程英骑到自己脖颈,发足进了一个小庙,程英正要言语,蓦地间奔雷阵阵,轰轰隆隆响起,她当下吓了一跳,李逍遥轻轻拍她肩膀,示之安慰。接下来,大雨磅泊淅沥的降下,二人坐在草席上说些笑话。
过了约半柱香的时辰,雨势渐渐转至微小,李逍遥瞧见她面生倦意,眼皮不住的打架,轻轻道:“睡吧,小英儿。”替她将蒲团排成一行,轻声哄她入梦。待她睡的深沉了,方立起身子,在她周围布了一个九宫小阵,便掩上庙门,朝树林奔去。
他很快奔出里余,抬头见天色仍然阴沉,一眼望将出去,前后左右尽是红绿花叶。
李逍遥四顾林中,想打只松鸡野兔回去,却也瞧不见半点影子,寻思:“这些动物怎么都不见影子了?好生奇怪!”低头见树根处生着些草菌,颜色灰白,便摘下置在袖里。忽然天空中传来两声雕鸣,侧耳听去识得是郭家的白雕,他这时功力已恢复到九层,几步便跨出十余丈,便见林中两只白雕朝己扑来,风声猎猎而起。他冷冷一笑,双手前伸,只一下同时抓住了双雕的尖嘴。
双雕翅膀猛扇,利爪狠抓,却触不到李逍遥身体分毫。折腾了半晌,力气终于耗尽,两翼软软垂下。李逍遥见双雕屈服,便松开手掌。双雕翅膀轻轻扇动,只在他身周来回低飞鸣叫。
他侧耳静听,听到一阵笃、笃、笃、笃的铁杖击地,知道郭靖一家要来。
忽然双雕振翼飞过丛林,分别落在郭靖、黄蓉肩头,二人身后赫然是柯镇恶。
他们三人在客栈与欧阳锋打的兴起,黄蓉暗中施毒,栽了欧阳锋一个大跟斗,到后来去追欧阳锋,先令双雕在空中紧随,自己三人在后面跟去,孰知竟没有见到欧阳锋,反而见到双雕的狼狈模样,又在丛林找了一会,仍是无果。回去之后听说有人见到李莫愁在镇上出现,未免夜长梦多,嘱托家仆带着陆立鼎一家和众小去往桃花岛,三人继续搜寻。
哪知女儿的救命恩人就在眼前,郭靖远远见到,心中喜出望外,发足奔到他跟前,叫道:“恩公,别来无恙?”
李逍遥看了郭靖一眼,起身道:“还好,差点没被打死。”语中带刺。
郭靖脸上一沉,显得极是难看。
黄蓉见丈夫受窘,索性岔开话语,道:“阁下前日救了小女,我郭家蒙恩戴德,感激不尽,些须薄礼,不成敬意。”袖中掏出一瓶九花玉露丸,送到李逍遥手上。
李逍遥也不推辞,接过药瓶,笑道:“承蒙郭夫人盛情,在下却之不恭了。”又看了黄蓉一眼,说道:“若是没有别的事情,我先走了。”
柯镇恶抢在先头,道:“且慢!你可知欧阳锋这恶贼逃到那里去了?”
李逍遥听他言语无礼,心中也不动气,悠悠道:“欧阳老伯于我有救命之恩,昨夜若非他仗力而助,我早就是死人了,你说说,我是否该当这忘恩负义之人?”
柯镇恶本就脾性冲动,逢上杀害自己兄弟的大仇人,那里肯轻易放过,怒道:“欧阳锋在哪里?快说!不然……”
李逍遥不以为然,悠悠道:“不然一杖打死我,是也不是?这等话我听得多了,人也见得多了,不外是些色厉内荏之辈,我向来吃软不吃硬,区区妄言,还不至于让我放在眼里。”
柯镇恶气得发抖,挺杖要打。郭靖上去拦住铁杖,低声道:“大师父息怒,让蓉儿和他说说。”他早已领教了李逍遥的口齿之利,心知若要论理申辩,大师父绝非这少年对手,也只有黄蓉亲自出马。
柯镇恶却按捺不住,跺杖怒道:“还说甚么!这小兔崽子狡猾诡诈,同老毒物分明就是一伙,明知道老毒物在何处,偏咬定了不说,简直是可恶之极!”
李逍遥脸色沉沉,道:“我早先说的清楚,欧阳老伯有恩于我,你要逼我吐出他的下落,难道不觉得过分吗?你向来以仁义自居,逼我说出救命恩人的下落,就是你所谓的仁义么?”
柯镇恶怒道:“那好!老毒物不是好东西,你小子也是一样,我先打死了你,再去找老毒物!”举杖劈下。
李逍遥微微一笑,右手陡探,已将铁杖抓在手中。当年他在山洪之中练剑,仅仅数月时间已能将重达八八六十四斤的玄铁剑轻易挥举,后来在深海之中练功,常顶着海压拳打脚踢,臂力之强,纵是神雕遇上也不敢直面锋芒。柯镇恶猛力拔夺,哪里夺得出分毫?
李逍遥看了柯镇恶一眼,道:“柯老前辈大概是喝醉了,郭大侠认为呢?”
郭靖看在眼里,极是为难。他深知大师父对欧阳锋痛恨入骨,容不得这个大仇人多活半刻,脾性又烈,势要逼李逍遥开口坦言。但李逍遥不嫌世侄出身卑微,教他读书识字,还授以上乘武功,后来仗义保住陆家老小,又不分隔阂嫌隙,救下女儿,自己却差点身丧南湖,如此恩德,已使自己难以为报,倘还要强迫于他,委实难做。
黄蓉见李逍遥毫不退让,也是一阵头疼,知这少年表面看似柔和,却是外柔内刚,真要惹怒了他,那可是非同小可,不易收场。
李逍遥松开了手,道:“若是没有别的事,在下先走一步。”
黄蓉抢先出声道:“小兄弟且慢,我有一事相询。”
李逍遥看了黄蓉一眼,道:“郭夫人请讲,只要不违仁义,在下无不奉告。”
黄蓉道:“小兄弟,你可见过一个穿青衣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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