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右手拇指重重地压在表盘上,神情凝固如坚冰。
要一个女孩子亲手炸死自己的哥哥,是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换了我都不一定能做到“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她喃喃地叫着,泪水在眼底深处徘徊。按下那个隐蔽的按钮,或许只需要几十牛顿的力量,但要做这个“按下”的决定,却几乎是得耗尽她一生的良知。
“我们没有别的办法,没有别的选择了……”我被逼说出了这么残忍的话。在所有人里面,只有我见识过幻像魔影子的厉害,如果地球被毁灭,大家都得死,毫无选择的余地。趁我们还可以选择,至少要做些什么。
没有人敢率先开枪,刚刚手术刀突然进退的那种风驰电掣般的速度,已经将所有士兵震住了。包括满脸高深莫测的詹姆斯在内,全都缄默不语。此时的决定权,只掌握在苏伦手里,如果能炸碎手术刀的躯体,就能连那个邪恶的幻像魔影子一起毁灭了。
手术刀踉跄着后退,但他眼里的邪恶神色又占了上风之后,突然凌空倒翻,跃向深池中央的石台,身法诡异之极。那么远的距离,他只像猿猴般一跃,便轻飘飘地落在石台上。
那是土裂汗大神秘室的入口,如果任由他进入秘室,事情就糟糕到极点了——“哥哥、哥哥、哥哥……我多希望你再答应我一声……”她在喃喃自语着,目光一直遥遥望着石台中央的手术刀。手术刀的手向那个原先嵌着“月神之眼”的坑穴伸过去,这个接触动作,或许就是进入秘室的不二法则。我我不想逼苏伦做什么决定,像她那么坚韧顽强的女孩子,一定能有自己的决定。
所有人情不自禁地靠近池边,看着手术刀的手放在那个石台的小坑上面,变化陡然发生。他的手消失在空气里,接着是肩膀、头、脖颈、脚、小腿……这种消失方式明显跟我此前的经历不同,更像是一个被一点一点擦掉的电脑图像。
我放弃了,我不想埋怨苏伦,并不是每个人都能为了地球大众的利益舍弃自己的亲人,并且是唯一的亲人。如果幻像魔的影子可以成功地歼灭能量耗尽的土星人,那么他就能救出被封印在“水晶之棺”里的幻像魔,从而让地球提前进入“大七数”的噩梦。
“哥……哥……”
“轰——”一声巨响,手术刀残存的身子立刻粉身碎骨,向四面八方飞溅开来。
苏伦软软地倒在了我的怀里,脸色苍白如纸,瞬间便昏厥了过去。
当我把宝石交到铁娜手里,所有关于土裂汗金字塔的发掘过程便这么平平淡淡地结束了。
我所经历的土星人密室里的一切,在他们的记忆中根本都不存在,只看到我握刀、伸手、取宝、退回这个过程,其余一概不知。所以,在离开土裂汗金字塔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午夜梦回、夜深人静时我都会扪心自问:“土星人密室的那一幕,是在时间的长河里真实发生过的吗?还是只存在于我内心里天人交战的一次幻想?”
再次仰望星空时,我会不由自主地凝视土星的方向,对科学家们那些言之凿凿的“土星没有生命”的阐述,产生最深刻的怀疑。
最值得记录的一件事——我们退出金字塔后,所有人戴着的表都发生了奇怪的偏差,竟然跑慢了二十四小时。
我们失去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当营地里驻扎的一百名以上的士兵都确实无误地证明这一点时,铁娜等人才惊恐的意识到:“二零零五年十一月八日这一天,在当时进入金字塔的人的生命里,永远都不存在了!”
做为一个现代社会的地球人,已经习惯了一周七天、一个月三十天、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如果其中一天突然在自己生活中、记忆中不存在了,而是从十一月七日的上午十点一下子跳到了十一月九日的上午十点,出现了时间的断流——这是一种什么感受?会对包括我跟苏伦在内的这部分人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宝石属于埃及政府,就像意外得到的那块超级金锭也理所当然地被政府收缴一样,所有围绕发掘土裂汗金字塔而死的人,肯定会随时间的流逝而被所有人淡忘。死掉的英雄不是英雄,真正的英雄,是要像铁娜一样风风光光地站在所有的埃及人面前,慷慨激昂地描述自己是如何舍生忘死拿到“月神之眼”的。
埃及小国,在国际收藏界又将掀起一阵人声鼎沸的探险寻宝高潮。
得到宝石之后的铁娜兴奋不已,告诉我说要把这个地下墓穴正式申报埃及一级旅游景点,并且把我探底取宝的英雄故事拍成电影电视,向全球发行。
我们曾在夕阳落日下有一次促膝长谈——“风先生,总统府有个特级机要大臣的职位一直空着,这个位子,是留给极度效忠于总统的聪明人的,你想不想做这个聪明人?”她没有一如既往地满身戎装,而是换了埃及女孩子最爱的花团锦簇的长袍,盘起了金色的头发,干练优雅,仪态万方。
夕阳在她身后,将她年轻漂亮的脸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我微笑着,像是在听一个别人的故事,根本与我无关。其实,就在两天前,詹姆斯又旧事重提,劝我加盟印度的特殊组织,开出了天价年薪、天价特权的优厚鱼饵,被我婉拒掉。
临时我还不想成为某个小国的“特殊”人员,我就是我,自自在在地陪在苏伦身边,过一段安心又开心的日子不好吗?何必为了蝇头小利而无耻出卖自己?
铁娜说了很多,关于未来、理想、爱情、权力、统一非洲甚至统一地球——我只问她一个问题:“当你得到一切,却发现明日就是‘大七数’的大限,你会不会后悔自己不该贪婪地收集一切穷奢极欲的东西?或许,今天的我们,什么都不缺,缺的只是时间。”
在她的书桌上,我留下了两行洒脱的中国草书——“与最爱的人相濡以沫,与次爱的人相忘于江湖。”
铁娜黯然问:“谁是你最爱的人?是苏伦吗?还是那个——杀了谷野的日本妖女?”
我摇着头,微笑不语。怎么可能是藤迦呢?我不会喜欢日本女孩子,永远都不会。
“关于那件案子,我还有一卷录像带,是我在那个帐篷里偷偷安置的。相信它能帮你做出完全不同的判断,事实总是与真相相差甚远,杀死谷野的人其实是——”她在关键时刻停住,妩媚地望着我,“条件是……”
我微笑着摇头拒绝了她,条件是什么,我们都很清楚。
此刻,我突然发现她的问题很难回答:“自己最爱的人是谁?会是苏伦吗?如果不是苏伦,又会是谁?”
一周之后,按照十三号别墅的保险柜里留下的手术刀的遗嘱,苏伦接收了他名下所有的产业,并且他的遗嘱里白纸黑字地写着:“所有的财富,由我跟苏伦共同拥有。”
尤其让我惊愕的是,他早就感觉到幻像魔影子的入侵,只是用人类的微小力量来对抗强大的异空间来客,仍旧是太渺小、太微不足道了。在一本厚厚的字迹潦草的日记里,他几乎记下了被幻像魔影子入侵后的所有细节,以下的话,是特意讲给我听的——“当某个人知道自己最终走向灭亡时,心情的晦暗沦丧是根本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风,我的一生,看似风光,但跟‘盗墓之王’杨天大侠相比,简直卑微如草芥。只有他,才配得上‘大侠、英雄’这样的称号。他虽然一直拿我当朋友、当兄弟,但我永远都知道,即使身为他麾下的一名走卒,也是我最大的荣幸,遑论他教会了我那么多,给予我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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