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肃然道:“卿家你错矣,郡主这并非谋反。”
张赫当即愕然:“不是?”
天子点点头:“郡主一家忠君爱国,绝无二心,这一点朕确信不疑。”
张赫道:“那为什么她还向敌国运送巨额金钱?”
天子道:“她这么做无非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就是提高我朝武将之地位威望,如今虽是太平盛世,但据朕所知,下面确有不少文官目中无人、[***]成风,他们以为凭三寸不烂之舌玩弄权术就可改变天下,却不知若无战事,就无法固江山之根基,不过,这并非根本原因。”
张赫道:“那根本原因又是什么呢?”
天子又指向墙上地图:“卿家请看我朝四周,东有扶桑高丽及东瀛倭寇,对我东海岸沿线威胁颇大;南有南蛮等小国群丑滋扰生事,让边防颇为头疼;西有突厥西夏等国觊觎已久,对我朝西行之路苛收关税;但威胁最大的,还是北方之蒙古大辽,我中原虽国泰民安,其外部敌国亡我之心始终不死,人无近忧,必有远虑,人尚且如此,何况国乎?不可轻视大意呀。”
张赫佩服的看着他,天子就是天子,其战略眼光的确深远。
天子道:“蒙古大辽乃是剽悍骁勇之族,表面上看去疆域虽大、国民贫瘠,实则不然。”
“哦?”张赫好奇。
天子指着蒙古版图道:“这十余年来,我朝虽在休养生息,而蒙古大辽却是四处对他国年年征战,尽管因此损兵折将,但存活下来之部队却是精兵强将,这样的军队能征善战,可说确是以一敌百的好汉儿郎,倘若这样的凶残之敌大军南下、越过极地,一举侵入东北关,我朝又该如何抵挡?”
张赫顿时怔住。
天子的话极有道理,而且这道理也很容易想通。
人家的军队年年都在打战,有着很强的实战经验,正所谓大浪淘沙,淘到最后留下来的都是金子,而我们的军队却是多年没有战事,稍微好点也就是演习,要不就是纸上谈兵,这样的部队真正上了战场,跟人家恶战,孰强孰弱还用得着多争?被打得丢盔弃甲、落荒而逃的概率是很高的。
就借用《王朝》观点来看,你成天研究铸剑、炼药、机关。
是,你造出来的东西是很牛逼,可人家却是一直在练武,你研究完成、人家也神功大成,现在你们两个打一架,估计武力值高的那一方还是胜算大得多。
天子缓缓道:“朕筹算已久,这批金银若是运入大辽,辽国就可囤积粮草衣物,一举越过极地屏障不成问题,届时我朝军队将迎击强敌,此次大战若是胜出,我天朝不但可解决很多国内问题,而且还可极大的震慑周边小国群丑,让其不敢轻举妄动。”
张赫呆住了,天子的战略目光确实非常人所能及呀。
“可是,若此战不胜呢?”张赫反问。
天子缓缓道:“卿家之顾虑我自然清楚,这一着运送财物自然有极大之风险,此战若不胜,只怕东三省将沦入敌手;但若不开战,敌国继续年年南征北战,我朝继续韬光养晦,将来开战,双方实力差距只怕更大,届时再开战,那便不是东三省沦入敌手了,而是举国灭亡,卿家你和朕一起沦为亡国之奴、街下之囚,终生受尽屈辱,含恨而终,敢问卿家你可愿意?”
张赫被深深的震撼了,这些,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也想象不到的事情。
天子道:“何况乎,此番秘密运送金银财物,我朝已有了充分的防范准备、周密布置,倘若蒙辽联军铁蹄来犯,朕亲临前线督军,届时大军士气如虹,举国振奋,击退敌军亦非难事,此战倘若胜出,至少可保我朝江山几十年之稳固。”
张赫道:“但联军铁蹄来犯,刀兵四起,东三省不知多少军士百姓惨遭横死,这岂非与陛下兴邦安民之本意相违背?”
天子叹息道:“这道理朕又何尝不明白,只是这总比举国沦丧要好成千上万倍吧?战场本无情,朕虽也反对以暴制暴,但纵观我华夏历朝历代,面对敌国的挑衅和觊觎,有哪一朝哪一代是靠韬光养晦度过危机的?难道你指望那些文官昏庸的求和与抗议就能解决危机?所以,战事一起,流血牺牲是在所难免的。”
张赫也点点头道:“这倒是!”
天子道:“郡主之苦心,朕本来也极为不理解,多地武侯为郡主秘密凑集黄金,朕当时闻讯极为震怒,原本诛郡主九族,但转念一想,郡主一家忠君爱国、未雨绸缪,实是让朕惭愧,而沿途也多蒙众位江湖豪侠与卿家斗智斗勇,终将此笔财物顺利送出,敌国以为这笔财富是上天恩赐,殊不知此乃朕和郡主联手赠送给他们的丧钟,定教蒙辽剽悍之军葬送在我朝之东北关外,以蛮夷之魄祭我中华之魂。”
一股寒意又从张赫的脚底升起、荡及全身。
他一直觉得江湖险些、人心叵测,其实真正可怕的是政治上的老谋深算、风云变幻。
天子又叹道:“众位卿家一路护送有功,尤其是卿家你与钟爱卿功高居首,所以无论你们要什么,朕都会满足你们的。”
以往完成大任务获得奖励,张赫很是兴奋。
可是这一次,他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因为这件事他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他无法判断。
他只有一种感觉,一种对未来的未知恐惧和无尽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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