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领2005: 优秀企业的文化和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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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节 耻辱的标志(2/2)
    在此之前,技术被我们不屑地说成是商业性。我认为技术性包括两个方面,一是唤起感官兴奋的部分:成龙大哥从这个楼顶跳入那个楼的阳台,成龙大哥从楼房的斜体立面上滑下,毫发无伤(抱歉,记不住这些电影的名字),惊险是技术必备的符号。莎朗·斯通大姐和道格拉斯兄半裸着在床上,莎大姐的手则悄悄地伸向床下的冰锄,性与暴力是技术性必备的符号。真实感也是必备的符号:潜艇在水下炸成两段,子弹穿过的声音等等。

    二是相对纯粹的技术。面容姣好的陈美在舞台上扭动着自己的身体,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她手中的小提琴的炫技,在快到密不透风的旋律里拉出每一个音符。观众关心的是,钢琴家的十个手指弹出一百个手指才够用的旋律,她是怎么忙活过来的?看看人家,多么厉害!

    技术始终是艺术的有机成分,是为了表达特殊状态下的情感而存在的。至少我们以前是这样认为的。技术从艺术中的分离,以商业面目的存在,对于我们来说,那只是二十年间历史性的渐变。起初,我们都煞有介事地坐在中华剧场里,听原本不熟悉的交响乐,而且为鼓错了掌而懊恼。那时我们真是渴望在精神上和一个导师、一片净土和家园相遇。记得我买第一张cd《钟声》(thebells)时,听得灵魂出窍。接着开始买很多拉赫玛尼诺夫的交响曲和钢琴协奏曲。恍惚间心中有一片原野,铅云低垂,人民、牛羊和大地融为一体,生存与苦难的主题如此感动灵魂。而在闲暇时,则看看《英雄本色》(周润发版)、《魔鬼司令》(斯瓦辛格版),看看长衣、墨镜、最后一颗子弹留给自己的江湖英雄。我第一次看见老斯的肌肉时大吃一惊,他一只手拎起一个匪徒的一只脚,使之悬在崖壁上,然后漫不经心地乱说一通,然后松手,让人叹为观止啊。

    但随后又觉得我的欣赏跑题啦。于是我回来听克莱斯勒、德沃夏克、布鲁赫。史塔克演奏德沃夏克第一大提琴协奏曲时,让人落泪,正在遥远的故乡,正在被怀念——有这样心思的人都会哭泣。在那乡思里,定然也流过斯美塔那念念不忘的伏尔塔瓦河。而电影则看《走出非洲》或者《克莱默夫妇》、《与狼共舞》种种。

    我们的主题就是这样两个,一个是社会性的,庄重严谨,建立在我们与社会、历史的关系上,那是我们通向世界的一扇门。一个是感官的,像枕边书,成龙、金庸、斯皮尔伯格以及《金瓶梅》等。生活一直保持着这样一个比较合理的常态,那就是贝多芬不能进我们的卧房,而《本能》也不能在客厅里面播放。即使商业性力量再强大,这个规矩也不能破。

    可后者是如此强大的潮流,对于严肃的事物构成了毁灭性的消解,它以技术全面而精美地迎合了感官需求,以至于,严肃的艺术渐渐成为一种象征,出现在祭坛之上。书柜的布局也有这样的象征:不能没有《鲁迅全集》、《红楼梦》或者《圣经》,尽管可以不看,把它们放在高处就行了。下面腾出地方都放上《心灵的鸡汤》之类。

    那天,我在网上查我所尊敬的奥斯卡奖名单,一直心怀感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以后,看看获奖的电影:《莫扎特》、《走出非洲》、《野战排》、《末代皇帝》、《雨人》、《与狼共舞》、《辛德勒名单》、《阿甘正传》、《英国病人》、《美丽心灵》等。尽管美国有那么多又恶心又好看的商业电影,但是始终没有得最佳影片奖,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美国人没有让感官电影获得这一荣誉。而《猎鹿人》、《野战排》居然还反思自己国家的侵略行为!《雨人》要在美国社会打开亲情,《辛德勒名单》描述人类史的悲剧,这些主题不可谓不沉重。可是,近几年来,我们还是感觉到了技术对这个奖项的侵袭。《泰坦尼克号》、《角斗士》、《拯救大兵瑞恩》一方面制作极其精致,贴近感官,一方面开始主题简单化、童话化——这就是技术占领艺术空间的体现。2003年获奖的《钢琴师》承接了《辛德勒名单》的主题,但强调的是事件的细节真实,这也倾向于感官。

    2004年是奥斯卡精神资源油尽灯枯的一年,获奖的是《魔戒三》,那是正式向感官投降的标志,也是精神成为了技术本身的标志。至少在这一届里,生活已经远离了电影,正式成为一个游戏,制作的游戏和精神的游戏,最后成为童话。奥斯卡无非是我们精神生活的投射。技术演进的过程,无非是人类群体精神消退的过程。这几乎使我怀疑,我们是不是已经解决了全部的精神和现实问题——没有,当然没有,实际情况是,在巨大的现实面前,我们已经看见了梦想的可笑,也看见了改变现实这个想法的幼稚,甚至宣泄都成了可耻的标志。

    人在2004年成熟了,不再需要精神的手杖。他们历尽种种精神沧桑,未免不是为了这个结果,这何尝不是自由一种,否则谁在推动这么大的浪潮?

    人类生活中始终有一个群体,是个孤独的精神源流,他们坚持为人们掌灯,仿佛世界是一处无边无际的黑暗。马勒带我们走时,我们听见了生命的哀鸣,企求向上帝接近。听《科尔尼德莱》时,我们是在向上帝倾诉和忏悔。可是现在,我们可以关闭精神的窗口,因为世界只是一个比较大的露天广场。只要打开感官,就能找到乐子。所以,今天幸福的标准,不是个人精神探险,而是融身大众之中。

    孤独者就是孤独者,我们已经看见了谜底,已经看清楚去路了。贝多芬、老柴等,不用再扮演夜莺了。现在,我是盗版cd与dvd市场的常客。开始时,老板问我:李斯特全集,要不,大哥?现在他问我:靠!枪战,老激烈了,咣咣地,要多少?

    我们身处这样一个世界里,像一次错误的投胎,可谁又能说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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