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这个主人公名叫宿得盛,是我20多年的朋友,是那种能掏心窝子说话的至交。他总是乐呵呵的,从不见他有什么窝心的事儿。跟他在一起时,我都会被他的快乐情绪传染。
我每次回家乡时,总与他有三杯两盏的相聚。有时他从家中带着一瓶酒,到小菜馆喝个“人面桃花”,随后,便到我下榻处,唠至深夜,或许天明。
他从一个农家子弟至一个大市的市委副书记兼纪检委书记,一直是一个廉政的典型。他当年工作过的一些市县,现在是全国闻名的买官卖官的“重灾区”。
“你老兄这么多年当乡镇书记、县委书记、市长、大市的市委副书记和纪检书记,是不是因为当廉政典型和搞纪检工作,才没“发财”呀?”一次酒至酣处,我随口问。
“那可不是。”他说,“老弟,你瞅着,那些手伸长的人,早晚有一天,非出事不可。和他们比啥?我请你喝酒,我有工资;孩子给我买酒,心安理得,觉也睡得踏实。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不然别人一有什么说法,就吃不香,睡不好,值得吗?
“可你看人家有实权的官儿,挥金如土,有的甚至够下辈子用了。”
他喝了一口酒,放下筷子,扳着手指头对我说:“你别看那个,这种事儿,出多大脸,现多大眼。你没看那些被抓起来的,儿孙后代都跟着丢人现眼?这对后人怎么交代?再说了,有房子住,有工资,你不想,你不想买官,要那么多钱干什么?钱这玩意儿,生带不来,死带不去,这么多年,每月攒300元200元的,到老够花了。我一点都不羡慕那些个分子的活法。”
他心理很平衡,做事也从容坦荡。我们唠这些话的时候,他工作的那个省还没有暴露出买官卖官的丑行。“三讲”时,他满意票百分之百。被他处理的一个犯错误的干部都投了他一票,并对他说:“宿书记,别看你处理我了,我还是投了你一票。”宿得盛说:“为了党的事业,我们互相理解吧!我感谢你对我工作的理解。”又过去了几年,他到人大当副主任。投票那天,统计票数,他只差十几票未满。我回老家看他,他说:“这是人心,是钱买不来的。手要不干净,能躲过人民的眼睛吗?”他说这话的时候,一副平和的神情。可我还是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即是对那些分子的不满。
“有些人身在福中不知福,太大。物质生活上应该是知足者常乐。”他对我说这话的时候,我想起了自己曾写过的一篇小品散文诗《蜘蛛》,小蜘蛛一生下来便在老蜘蛛身上吃肉吮血,直到把老蜘蛛吃掉为止。这使我联想社会上的某些人,一边喝着娘的奶,一边骂着娘。其原因是他们贪欲太大,稍有了点儿不满足,便骂娘泄愤,失去人性和良心。
我曾到这位老兄家中去过,真是家无长物,没有一点儿“现代化”气息。说真的,与他身份都不太相符。这使我想起了十五年前的那次采访。有些事实,虽然是背景材料,但是足以佐证他今天这副心态的脉络。
1944年农历冬月初七,宿得盛在李家窝棚屯出生了。北大荒的老北风和冒烟雪给这本来就贫寒的家庭增添了严寒。15岁那年,母亲离开了人世。父亲在外面参加劳动,回家还要为兄妹俩做饭补衣。年幼的他历尽了清贫,生活的艰辛塑造了他尚廉的习性。1979年,父亲离开人世之前,语重心长地嘱托他:“得盛呵,你就这么一个妹妹,把他调到你身边,和你在一起,有个啥事儿也好相互照应一点儿,我也就放心啦!”
父子之恩,兄妹之情,何人不懂?谁会没有呢?作为一个市委副书记,在偌大个地方安排一个普通女工还是能办到的,妹妹为此多次哭闹着找过他。深夜,他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想到父亲生前的遗愿,看到妹妹为此而流下的眼泪。作为一个员,作为一个的领导干部,做到大公无私难。大多数人是怎样做的呢?但我起码应该做到公而忘私。人人都有三亲两厚,假如都利用手中的权利谋私,把亲眷调到跟前,我们的国家不是成了家天下了吗?
天刚蒙蒙亮,他便翻身起床,和妹妹唠起来。
“得玉呀,你家有什么困难哥可以帮助你,违犯原则的事儿咱们可不能办哪!不能让人家议论我是以权谋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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