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炮的消失使街道变得冷清和沉寂,如公子不声不响地进入了小姐的后花园,总想弄出点声响让邻居知道,但还得想到退身之路也就作罢。这无声之处其实很难胜有声之处的舒展,只是不得已而为之。
这鞭炮对于春节有如那毛驴被赶着出圈,出也得出,不出也得出,农夫的鞭响只是毛驴出圈过程中的点缀而已,没有多少实际意义。于是这鞭炮响与不响,春节是一定要过的,也许没有了鞭炮,吃在口里的饺子才会滋味深长。
国人对鞭炮的爱戴只因为想听那个响声,所以便接着制造了一个气球之类的东西,供自己打气使其爆破。这气球除了比点燃鞭炮多了一些程序以外,就是它是被气憋破的,同那实心的爆竹有着很大程度的不同:实心的爆竹可以使人想到流弹和没有来得及排除的地雷,这是危及人命的;而气球内装的是气,便让人联想到炮声,在很远的地方开花,于自己是安全的。同时也因为这内里憋足的气一下子爆破,让人感觉到受了旧年的许多窝囊气,有了机会发泄出来,确是扬眉吐气的日子。新年便痛快了许多,这办法端的好处多多。
只有一点,这是事后的残余。爆竹响后,碎纸屑遍地都是,不过这纸屑使人平添了一些喜庆的痕迹,使得春节的气息能多留一些日子。可气球响后,也会留下那让人一不小心踩上就会摔倒的碎塑料皮,提醒你新年要对自己的生存问题小心翼翼,免得摔倒。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特点:爆竹响起,烟尘会污染空气,呛了喉咙;而气球响后,内中的气不知是不是人在旧年的郁闷之气。倘若是这样,这气虽然不会呛人,但内含了许多的传染细菌,却要让更多的人分享,就要考验人的免疫能力,自然这空气还是被污染了。这就要提醒现代的人们不但要防止烟火污染了空气,还要提防气流混合后污染了心境的纯净,也许前者并没有后者那么危险,但国人只是想听到那一个响声,管它放出来的是什么则没有人去关心的。如果以声响来区分日子的新旧,气球和爆竹没有什么不同,这一年一年的,并没有因此而多增加欢欣的意味。所以这气球的命运绝对不会如那爆竹一样盛行,因为人的气是有限的,出完了气这新的一年怎么过?不妨在吹气球的时候,留下一口气鼓舞一下肺腑,这是最关键的。
鞭炮的消失似乎还同春节之节日气氛的日渐淡化有关。如果在苦难的岁月盼望过年是为盼一个好年头的话,现实似乎已经做到了。十几年前的春节,人们把积攒了一年的白面大米细粮给吃光,以此来确认过年的好处,现在已经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而失去。人们似乎每天都可以过过去只有过年才有的待遇,鞭炮的告别基本上已没有了旧日过大年的蛛丝马迹。且不去看幼时过年还有一个期盼就是穿新衣服,有时,一件新衣服要过好几个春节才会变成日常服装,那种盼望和喜悦今人恐已难以理解。因为现在你平日已经把新衣服穿尽,到了过年反倒不知道该穿什么好了。如果从衣服的新旧来判断春节的氛围,十有十个人会发生错误,因为这过年的服饰往往比平时还要随便,甚至鞋油都懒得往灰蒙蒙的鞋面上擦。因为这一年太累了,累得人们已失去了对节日的感觉,人比时间还要无情。因为人们对熟悉的东西已太过熟悉,而对新发生的东西也不抱多大的希望。人们已对一切感到麻木,惟一的感觉就是为了新一年里心情好过一点,需要借此疏通关系,便为送礼还人情找了一个无可非议的台阶,不管受方还是送方都乐得有这个机会。随便也苦了那些没见过春节之旧日面貌的后辈,过年就是代其父母做了出纳,别的似乎找不出不同。
国人远离了感觉而同机器有了关系。机器停的时间长了就会生锈,人休息的时间长了可能也会出毛病,这是现代人对休息的恐慌,甚至春节也不能放松对恐慌来临的警惕,春节便成了多余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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