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燕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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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燕歌行(5.7)(2/2)

    「天大的事都丢手不管,自己跑去成亲,倒让我这老家伙替你们劳心劳力。「

    「能者多劳嘛。」程宗扬笑道:「况且我正准备辞行,前往舞都就封,朝廷

    的事就全指望大将军了。」

    「不等天子登基就走?」严君平皱眉道:「出了什么事?」

    程宗扬指着他道:「老严,就你多疑。坦白地说,我要留在这里,不知道多

    少人如芒在背。」

    霍子孟不悦地说道:「什么如芒在背?胡说!」

    「好好好,是我说错了。」程宗扬从善如流,「反正我这么一走吧,你好,

    我好,大家都好,免得在这儿碍眼不是?」

    霍子孟手指敲着桌面,迟迟不语。

    「放心吧,老头儿跟我一起走。往后回不回来还两说呢。」

    「你啊……」霍子孟摇头道:「君侯虽然行止无忌,大节上却把得极稳,否

    则你以为你一个实封的列侯是那么容易来的?」

    「那你担心什么呢?」

    霍子孟横了他一眼,「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程宗扬干笑道:「大将军果然明察秋毫……一点小事,请大将军过目。」

    程宗扬递来两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字迹。

    霍子孟接过一看,一份是确定舞都城作为云如瑶的嫁妆,并入舞阳侯国,其

    中牵涉到的城中官员任命、赋税、所用律法等等事宜。

    霍子孟看了一半就丢给严君平,「写篇回文,骂死这厮!即使封侯,也是汉

    国的疆土,连朝廷的王法都不要了?好大的胆子!」

    「好吧,好吧,这些你不答应,那这一张你总得认吧?」

    另一张纸上写的全是人名,后面备注了官职爵位。赵皇后父亲封成阳侯,兄

    长封新成侯;董宣的司隶校尉之外,又加了主掌刑狱的廷尉;桓郁执掌守卫宫禁

    的卫尉军;公孙弘为左内史;朱买臣为丞相长史;金蜜镝两个儿子以及霍去病同

    时跻身八校尉……这些都是彼此心照的交易。

    霍子孟知道长秋宫夹袋中无人,拿到司法和部分兵权已经是极限。果然,再

    往后就是一些商贾和不知名的文士,官职也多是些三百石以下的微末职位。不过

    职位虽低,却意味着商贾从此摆脱贱籍,可由正途出仕。

    再往后看,霍子孟眉头不由跳了一下,董宣卸任的洛都令却是给了张敞。霍

    子孟与张敞有隙,人所共知,如今把张敞摆到霍子孟眼皮底下,明摆着是添堵。

    霍子孟毫不客气,提笔把「洛都令」抹掉,「且去蓟城。」

    程宗扬争辩道:「他一个文官,去蓟城守边?」

    「董卓此贼虽然暴虐,边事上的见地却是不差。老夫已与金车骑联名上奏朝

    廷,请以赵充国为中郎将,镇守蓟城。」霍子孟冠冕堂皇地说道:「张敞此子素

    无功绩,边地易于立功,若有军功,朝廷必定重用。」

    守边容易立功,那是因为太容易死了。程宗扬对张敞也没什么过多的好感,

    秦桧把他放入名单,无非是因为霍子孟权势太大,找点平衡。既然霍子孟摆明车

    马不吃这一套,程宗扬也没有再多争执,只是默默对张敞说了声抱歉,本来想拉

    你一把,结果被老霍一脚踢到北边。

    名单中没有宁成,是程宗扬最大的遗憾。他至今杳无音讯,死于乱军之中的

    可能性大增,不然再拿到大司农这个职位,司法、军事、经济三者在手,长秋宫

    的地位会稳定得多。由于手上乏人,外朝官职收获不多。相比之下,内廷迭经战

    乱,徐璜等人顺势扫除对手,独占了三个中常侍的名额,全面掌控南北二宫,算

    是最大的一笔收获。

    这份名单是秦桧、班超等人反复商议,才最终拟定的,其中分寸拿捏得极为

    妥当,双方没有太多争执就确定下来,准备上奏长秋宫。不过等霍子孟这边拿出

    拟定的朝臣名单,条就让程宗扬大吃了一惊:韦玄成罢相,原中常侍吕闳拜

    为丞相。

    吕闳身为吕氏族人,即使没有参与叛乱,也少不了受到牵连,程宗扬还想着

    怎么保他一把,却没想到霍子孟会直接提请将其拜为丞相。虽然内朝权力不断扩

    大,作为外朝官职的丞相地位大不如前,但到底也是群臣之首,份量十足,就这

    么交给吕氏族人,霍子孟能这么放心?

    事实证明,霍老狐狸还真这么放心。严君平道:「吕闳为人节操凛然,风骨

    刚劲,其为丞相,可安社稷。」

    程宗扬也明白此举是为了安抚吕氏,稳定朝局,可凭心而论,自己肯定是做

    不出这种选择的。霍老狐狸虽然滑头了些,起码的节操还是有的。

    其余三公九卿之类的官员自己也不熟悉,霍子孟能把吕闳推为丞相,这份名

    单还是公心居多,程宗扬不再一一细看,表示自己会与车骑将军金蜜镝、御史大

    夫张汤等人一并附议,送呈长秋宫。

    最后才说到宫中之事。按惯例,天子登基之后,皇后赵飞燕晋太后,迁居永

    安宫。太后吕雉晋太皇太后,迁居长信宫。但程宗扬提议,如今天子尚幼,赵太

    后仍居住长秋宫,好便于抚养。待天子及冠之后,再移居北宫。至于吕雉,也不

    必迁居长信宫,仍居原处,但为了太皇太后的安全,有必要在永安宫周围建起高

    墙,同时封闭北宫四门,只留复道出入。

    原本通连南北二宫的复道已经在战乱中焚毁,新建的复道将直通长秋宫,等

    于变相将吕雉圈禁在宫中,与外界断绝往来。

    霍子孟默然良久,最后道:「太后可曾应允?」

    程宗扬眼也不眨地说道:「太后很满意。」

    吕雉是不是满意并不重要,关键在于既没有赐自尽,也没有废去太后之位,

    保住了朝廷体面,对外也能交待。

    「那便如此罢。」

    …………………………………………………………………………………

    天子登基,荐举帝师,官员任免,选拔亲贵子弟入宫陪读……几件大事彻底

    盖过先帝驾崩引发的叛乱,展露出新朝气象。无数人趋之若鹜,纷纷奔走于权贵

    之门。霍大将军府上自然不能不走,吕丞相那边也是条路子,可最引人瞩目的舞

    阳侯却毫无征兆地杜门谢客,前来打探门路的无论身份高低,统统吃了闭门羹。

    「先帝入葬?就说我有病,推了吧。程大哥是家宰,代表侯府去一趟,礼数

    尽到就行。」

    「富平侯请我赴宴?他胆子很大嘛,天子丧期未过,他就敢请客?没错,我

    是不怕,可张放那小子也不怕?让高智商去,到底是有数的老牌世家,去拉拉关

    系也好。「

    「徐璜……这事我答应过,不能不管。让老匡带人去一趟。安全,千万

    别犯险。」

    「鸿胪寺请我去定夺天子登基的礼仪?哎,徐君房到哪儿了?这种活他应该

    在行啊。算了,让会之去跟他们打嘴皮官司吧。」

    「太学推选祭酒,邀我去讲话?这不是要我难看吗?让班超去——等会儿,

    我不是说过这些事我都不管了吗?怎么还往我这儿报呢?」

    雁儿道:「这都是筛选过的,须得主子定夺。」

    「别了。外事不决问会之,内事不决问会之他家娘子。我现在是在度蜜月,

    度蜜月懂吗?」

    「不太懂……」

    「就是什么事都不干。去去去,事情都交给程大哥、会之和班超他们。嗯,

    还有贾文和,让他们几个商量着办,别来烦我。」

    雁儿只好捧着卷牍离开。程宗扬惬意地伸了个懒腰,然后过去拥住云如瑶的

    腰背,「娘子……」

    「别闹,妾身正在算账呢。」

    程氏商会的账目结算眼下还在临安,汉国这一摊子差不多算是一本乱账。云

    如瑶连日来将账目梳理了一遍,越算越是心惊。

    若说进项,程宗扬与陶弘敏、赵墨轩合作的商号开张不过月余,获利便超过

    三万金铢,收益惊人,可比起推行纸钞的成果,这点收益就微不足道了。

    托算缗令的福,程氏商会印制的纸钞在短短一个月内,就发行出去整整二百

    万金铢!以云如瑶的出身,看到这个数字都有些眼晕——即使汉国,朝廷一年的

    赋税也不及此数。

    同样惊人的,是商会实有现金储备。按照收入,商会所存钱铢当在二百万金

    铢以上,可目前商会所有钱铢加起来,仅仅只有八十三万金铢。除了几笔土地交

    易用去大量纸钞,其余都是洛都之乱的开支。

    长秋宫本身既无财力,又无人力,全靠程氏商会力挺,大笔大笔赏赐泼水一

    样洒出去,才纠集了足够的兵力支撑到平定叛乱。前后不过数日,用去的钱铢就

    有五十七万金铢之多!如果叛乱再持续几天,吕巨君和刘建都不用动手,程氏商

    会自己就破产了。

    这也是长秋宫全无根基,只能靠钱铢鼓舞士气。刘建和吕巨君一个宗室,一

    个后族,用一文钱能办到的事,长秋宫就得花十文。

    程氏商会大笔钱铢泼出去,收益已经不能用钱铢衡量。舞阳侯、舞都君的封

    号,实封的土地,这一方诸侯的地位,可是拿钱买不来的。

    程氏商会在汉国发行的纸钞眼下并没有开始流通,与其说是货币,实质上更

    接近于欠条。这样一算,目前的亏空就是一百一十七万金铢。这样的亏空放在六

    朝任意一朝,都足以引发朝廷局势动荡,可程氏商会竟然周旋至今,尚未出现纰

    漏,云如瑶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得是班超的功劳。」程宗扬道:「算缗令废除之后,洛都不少商贾都想

    兑付钱铢。幸好老班下手果断,没等那帮人发难,就唱了出红脸,把他们都给镇

    住了。「

    「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夫君大人总得填补这笔漏洞。」云如瑶道:「如

    今长秋宫位置已稳,这笔钱既然是用在皇后身上,她总该认这笔账吧?」

    「长秋宫暂时就别指望了。皇后那边连赏赐都拿不出来,还得我设法接济。

    舞都侯的名号、封地,再加上吕冀的家产,就当是折抵吧。「

    云如瑶颦眉道:「吕氏两处府邸财物虽然不少,但钱铢并不多。不知道是他

    们没存下钱,还是被人暗中吞没了。我叫红玉和寿奴过来,问问她们。「

    「别。」程宗扬道:「全花光了还好说,就怕真是被人私下分了。你要揭出

    来,立刻又是一场大乱。」

    其中的道理并不复杂,云如瑶自然明白,但她更担心自家的生意,「可这亏

    空该如何补?一想到这么大的数目,我觉都睡不安稳。「她蹙额道:」若不然,

    石见银……「

    「用不着。」程宗扬拿出一张帛画,「这是舞都的地图。这一片,包括舞都

    城,都是我们的土封。我准备在舞都以北开发一个商业区,回收资金。「

    云如瑶道:「卖地吗?有多大?」

    程宗扬从舞都城往北,画了一条直线,直抵舞阳河,「这条路大概有六里。

    我准备期先开发三分之一,长度为两里,两边各延伸出一里,面积大概

    是一千五百亩。「

    云如瑶算道:「禁田令之前,洛都田地价格是一亩十枚金铢,舞都田地更便

    宜一些,以每亩八枚金铢计价,一千五百亩大概是一万两千金铢。「

    一万两千金铢,比起高达百万的亏空,只是杯水车薪。

    程宗扬却不这样认为,「开玩笑呢。我这是商业用地,跟农用地能一样吗?

    至少十倍起价,还不打折,一千五百亩就是十五万金铢。这仅仅是地价,建

    好的商铺再加五倍,七十五万金铢——这是底价!「

    「一亩五百金铢……」云如瑶道:「会不会太贵了?」

    「这可不是空地,是占地一亩的房子,还是商铺,包括仓储和店面。」程宗

    扬道:「五百金铢是多少?一百万钱而已。只用掏一百万钱,就能拿到一套一亩

    的商铺,赚大了好不好!「

    云如瑶愕然道:「一百万钱?」

    瑶丫头虽然聪慧,但对现代房地产的奇葩程度一无所知。程宗扬索性拿尺子

    比了一块三尺大小的正方形,「这么大一块地方,你觉得能卖多少钱?」

    云如瑶心下略一计较,便道:「若是田地,不过三十钱。若是房舍,带上房

    屋、院子的话,均摊下来最高不过三百钱。」

    「如果我说它卖一万钱呢?」

    云如瑶失笑道:「立锥之地,岂值万钱?一贯都太贵了。」

    程宗扬摇了摇头,只能说眼界和见识限制了瑶丫头的想像力。

    「何止一贯,这样大小一块地,能值一百贯,十万钱!换成楼房,上面的房

    子能值三千贯!」程宗扬道:「一亩就是一百万金铢,二十亿钱!别说住人的,

    就是停一辆马车的空地,都能卖出二十万钱。「

    「瞧瞧我们这地段,核心商业区加行政中心,绝对的黄金地段,超大面积商

    铺,一亩只要一百万钱,这连白菜价都算不上,简直是白水价!「

    云如瑶有些失神,一亩百万铜铢的天价已经超过她的想像,可在夫君口中,

    又翻出两千倍,一亩飙升到百万金铢的天文数字。她不是不相信自家夫君,而是

    无法理解这种惊天的房价居然会出现。更让她无法理解的是夫君笃定的神情,似

    乎这样不可思议的价格并非他凭空虚构,而是亲眼见到过的。

    云如瑶定了定神,没有再纠结房价,转而道:「即便建好的店铺能卖到这样

    的价钱,可售价如此高昂,造价又该多少?再则一千余亩的店铺,若待建成,只

    怕要年,远水不解近渴,若要填补亏空,哪里来得及?」

    「预售啊,亲!」程宗扬不加思索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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